“有什么‘贵不可言’的?我不过是攘攘红尘中的一粒尘埃而已,随波逐流,生死皆不由己,又有什么可‘贵’之处?老大人不必耿耿于怀。若是怕我住在这里会引来灾祸,那么我今晚即可离开。”林宁固守己见。

其实,他是有名字的。他的名字尊贵无比,乃大清朝康熙皇上金口玉言,赐名:胤祚。

“他又不懂针线上的事情,你要买绒线,不拘打那个嬷嬷出去买也就罢了,为什么偏生要他去?”

十来岁的白衣少年也从马上跳下来,行动凌厉,毫不拖泥带水。正是康熙的第十三个儿子,爱新觉罗?胤祥。

此时黛玉已从这些话里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原来自己是因为无依无靠而不得不去依傍贾府。对于贾府,她自幼的感觉就是陌生的,甚至是带有些许畏惧的。母亲生前常说,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可究竟是怎么一个不同法呢?现在母亲又不在了,那个家族会真心接纳自己这样的客寓者吗?想来想去,除了伤感,便是惶恐。

因为历史上关于胤祚的资料实在太少。

“这是做什么?”林宁愣住,原本这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无拘无束的,说话虽然有些刻薄,但却没有半点虚假伪装。想不到一夜之间,随着林如海的吩咐,连她也面对自己竖起了这道厚厚的墙壁。

“宁公子乃家父的贵客,黛玉岂敢放肆。”

“小丫头,你可不可以和原来一样跟我说话?”林宁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黛玉的跟前,底下头去,压低了声音,在黛玉的耳边打商量。

“呃,这——”其实,黛玉也不喜欢这种陌生的官腔。原本两个人已经很熟悉,又经常见面顶两句嘴,此刻如此虚伪的客套,本不是她的天性。所以林宁一这样说,她又犹豫起来。

“你还小,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在我们那儿还光着屁股满大街跑呢。想这么多事儿,累不累?”林宁轻声一笑,伸手拉着黛玉转身,走到书案前,看她写的字。

黛玉听了他这些不拘小节的话,心头一轻,待要反驳,却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光屁股’的那些话来,于是只好红了脸,保持沉默。

“字也不要连了。你的簪花小楷已经很好了,这辈子又不指望着写字吃饭,何必苦苦的练这劳什子。”林宁说着,只把这副海棠花笺折叠起来,放入自己衣袖内。

“那要做什么?女红针线你也说不能做,看书的时候也不能长了,如今索性连字也不要写了。这长天白日的,可怎么打时间呢?”黛玉见林宁依然是那副小无赖的样子,跟原来没什么改变,心头的压力也小了些,一时又恢复了几分小女儿的纯真。

“你闲闷得慌,我便带你出去逛逛,如何?”林宁见小黛玉说的可怜,想着她这样的女孩子从这么一丁点儿大小就开始闷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真是没有人性。

“这如何使得?让父亲知道了,还不罚我跪一夜?”黛玉连连摇头。

林宁也明白,林家原是汉人书香门第,最重礼仪规矩。不像自己,被两千零二十年的一个怪人救走,在几百年后的未来社会生活了十年,早就习惯了男女平等的理念。

只是,既然自己那么巧合,穿越回来与她相识一场,自然不能白白的相识,总要教给她一点东西,免得这小丫头将来为了屁大点儿的事儿郁闷而死。于是略一沉思,便淡笑道:“你是不是怕你父亲不准?不如这样,回头我跟他说一声吧?”

“母亲病重,岂有做女儿的出去闲逛的道理?”黛玉微微低头,轻声叹息。

“好了,且不说你母亲的病了。先让我替你把把脉吧。这几天可有按时服用我调配的汤药?”林宁见小黛玉的脸上又没了笑容,知道动员她出门走走暂时是行不通的,凡事要慢慢来,心急不得,便索性提起了正事。

“都是按时服用的,我就算是想偷懒,无奈还有个监察御史呢。雪雁那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见天儿的盯着我吃那些汤汤水水的,一天五六次,比吃饭还多。”黛玉想起此事,便有些窝火,这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吃药,喝汤,放下这个碗,就是那个碗,没个消停的时候。

“呵呵,这倒是怪我了。”林宁的手指从黛玉的手腕上拿开,又让她换了另一只手,再细细的去诊,“这中医嘛,最注重的是养生,而养生的关键又是养心。总之,还是养心为上啊。既然你嫌烦,那我就索性精简两样好了,省的治好了你身上的病,却让你心里不痛快。”

黛玉淡笑,像他这样的见解,乃闻所未闻,然细想之,却觉得十分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