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突然变得很寂静很寂静,呼呼的风声越发呼啸,可是却闲得这样的夜晚更加安静。半个时辰后,姬风和姬离再次从夜色中走来出现在白洛翎眼前,三人相视一眼,未作丝毫停留就向前飞驰去,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白洛翎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哥”很难产生血肉相连的亲近感,但是也不能全然无动于衷,整整衣襟躬身行礼:“白洛翎应皇上召见前来听候差遣。”

“是的,这便是我一直想要查清楚的事情。我查了那么多年,只在最近有了头绪。那日经那道人提醒我才决心回山庄中查有可能留下的任何线索。直到今晚我在这书房发现了洛洛儿时最爱藏东西的这个柜子后面隐藏的密室,直到我见到了爹爹亲自写下的这个起居注,我才恍然大悟……”

东厢房的一向为历代庄主的起居地,这里的花园景致巧妙地利用了这青峰山的地势和山上的这些奇石,奇石假山突兀,缀以山花苍木,另有一般英挺俊朗的气势。转过一道灌木形成的屏障,在一座小假山的翠竹旁立着一道纤柔的身影,纤细优美的肩背披散着云瀑般的长发、长长的丝绸衣裙在月下美得迷人心弦。

白洛翎握住白寒羽的手摇晃,不自觉带着娇气:“姐姐怎么回来了?自你出嫁后这还是第一次回山庄,我当然是高兴。大伙这些年都很想念你,”

上完药,白洛翎又拉着祈月慢慢吞吞地用了早膳,这么拖沓一番一个时辰以后,她们才终于坐定在一间窗明几净,亮堂堂的书房里。白洛翎的手那日被刺伤,让一辈子连动物都没伤害过的祈月心中内疚不已,虽然对这人恶意轻薄的恼恨还在,却没想过要真的伤害她的身体。白洛翎手不能执笔,于是硬拉着祈月到书房为她代笔处理山庄往来各地的商务和账册。祈月心中有愧,对白洛翎的“合理”要求也就只好答应了。

“这样竟可以!”祈月惊叹道,“那想必十分珍贵了。”

白洛翎揖手告辞:“陛下,既是问完了话,洛翎便先告辞了。”

白洛翎从小和姐姐亲热,倒也没说什么,长姐如母,白寒羽的怪责反而让白洛翎不自觉地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辩解的话语倒像是在撒娇了:“姐姐说得哪里话,我只是因为带了客人回山庄需要先行安排,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能不挂念?我离去以后皇上对你的态度可有改善?”

其他的人已是对这个见惯不怪,大家没事人似的,只是纷纷取下了身上落满雪花的披风,继续前行。白洛翎满是笑意的脸上带着自得的傲气,“怎么样,我阙宇山庄,可比得上百景国的奇山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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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月被热烈的目光盯着,几乎以为白洛翎又要开始耍霸王发怒了。白洛翎却扬声叫停马车,搂着祈月的腰走下地,勾起嘴角说着不让人拒绝的话:“寒风凛冽你也要适应一下。还有你的身子骨这么单薄娇弱,必定是长期养尊处优于阁中缺少锻炼的结果。从现在起我要让你多多强健体魄才是。”

“唔——好疼——”祈月颤声轻喊一声,因为这样陌生的疼痛而僵直了身体,然而全身却颤抖得像是一只在寒风中竖着绒毛的小动物,小小软软的身体轻轻发抖,无法自抑。

白洛翎的鞭子再度落下,又是一条红印马上浸湿了萨将军的衣服。他抽出弯刀对白洛翎吼道:“这两鞭子算是我萨诺还给你了!你要杀我吗?把兵器亮出来生死一战!”

祈月在听到噩耗的绝望中并没有柔弱得不知所措,她反而仔细分析了现下的状况,设想着她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找依持,如何能掌握更多的情报,最终回到百景找到靳超云和那些支持辜氏王族的军队。

“我自有我的事情要做。你是我的人,只要一直跟在我的身边。”

帐外这时响起声音打断白洛翎的话,“白庄主,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可要现在送入帐中?”

萨将军笑道:“看不出来白当家也是如此血气方刚啊!那些百景国的女子,白当家挑一个今夜陪寝就是。”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这是诗人赞颂洛神的词句,但是用在辜祈月的身上,却再恰当不过,丝毫不觉得言过。即使是他,认识并爱慕她多年,每次见到她无暇的容颜时仍然忍不住忘情失魂。

“娘~我们饿,你说好要买馍饼的。”两个孩子揪住娘亲的衣角。

可是,白洛翎笑了笑,握紧了手中冰凉的一件小物什——这是刚才被推倒的时候伸手想抓住那个女子,在她腰间扯下的东西。

夜仍然静静的,一切如常。白洛翎就像个已经倦怠知返的游人,悠闲地游出岩洞,往方才来的地方返回。刚出来,不经意地往岸边的矮丘上望一眼。矮丘上是一个白衣女子的侧影,轻薄的纱衣被湖边的风拂得在身后扬起。月光洒在她身上,让人影显得柔和,包围在一种象牙色的光芒之中,让她的长发也映衬得乌黑飘逸。

祈月因寒冷而战栗着稍微瑟缩着肩膀,这个绡红,一点也不如她自己所说的这般对白洛翎的感情只是银货两讫的交易。她这一番来,说着这些也不知是劝人还是鼓动人的话,是何用意。

绡红大笑:“姑娘不必猜度我的心意。绡红此来既是来好心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辜负了白庄主的一番好意,也是前来看不可一世大美人的好戏。□无情,祈月姑娘无需太过在意。”

“你!”她几时竟变成供人肆意嘲笑和可怜的人了,即便是身陷囹圄她也不允许自己承受这样的待遇。祈月转过身去端坐在矮桌旁的软垫上,语气矜持地说:“绡红姑娘看过了,就此离去吧。祈月既然是不识相的人,那么何不还祈月一个清静。”

那个人总是要羞辱她的不是么。毫不以为意地让她知道她以前的情事,将她关闭在这里,任人肆意地进出观望,就是为了看见她的骄傲彻底地折毁在她手中。她只当她是一个花大笔钱财买来的异国人,一个可以任意亵玩和轻贱的玩物和禁脔。祈月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五脏六腑都仿佛如火烧刀绞一般剧烈地疼痛,如果不是堵着一口气她或许就要为这样的难受呼喊出声来。

绡红举起灯笼往祈月的方向探看,这水牢又冷又潮湿,那看起来薄得像纸片似的的人连端坐着也是摇摇欲坠,声音暗哑又虚弱。听说百景国女人娇弱又单薄,看来这不济事的女人再不被放出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白皇后让她来打探这个女人的心思和态度,她看就这样回去回复罢了。

绡红拿下灯笼照亮脚下的路,踩着绣花鞋缓步地踏着走道上的木板“嘎吱嘎吱”地慢慢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