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她提着一只新笔筒回家的时候,就见到一向没什么人的鱼池边上坐着一个少年,一身绯色衣衫,穿在他身上却没有一点朝气,反而带着一丝暗沉之气。

“我没这么倒霉。”

“做什么?”上官馥和秦默一起奇怪问道。

叫小宝大宝都会换来凶神恶煞的瞪眼,叫楠姐姐就会有香甜的糖糕吃,还有藤草编成的草蚱蜢竹蜻蜓玩,这笔账,梅祎还是算得清的。

门板已经装上了一半,门上传来了叩叩两声,上官馥没好气道,“打烊了,不卖了。”

又来了,永远不改的一字回答,“大木头,和小木头说句话。”

他停下了动作,梅朔走出门接了过来,拆开来一看,大致意思是说家里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客人要来,让她回去,而且,还要带一篓子螃蟹回去,要做全蟹宴招待。

“我决定?你不会有意见?”

“那,东西还我吧,我要回家了。”

程凌的面色微微僵了一下,又恢复了浅浅的笑意,“上官公子真会说笑,大少怎么可能对人毛手毛脚了?”

没人回应,他继续道,“还有,我饿了,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小公子,这是小人们的澡堂,破旧了些,只好请你将就些了。”织锦坊共分三大院,绣坊在最西侧,大多都是男子,这里是染坊,则是女子居多,他现在滴滴拉拉的身子也不好过去,好在总算还有这么个年轻男子,“这是小人的衣物,粗糙了些,小公子只怕是穿不惯的。”

“嗯,我知道。”

“怎么会刺?”那老板奇怪道,“我们铺子的布匹都是从齐家的布坊收的货。”

“你是?”她看向他身后的马车,“我们似乎不认识。”

梅朔也站起身送她出去,“你不再坐会吗?”

梅朔勾起一个温柔的,一切都好商量的笑容,端起菜碗拨了很多鸡蛋到他碗里,“这个,想都不要想。”

梅朔在大太阳下打了个寒颤,“什么事?”

“这么大的木雕,这么一点点很小很小的地方断了,其实很难发现的啊。齐大婶刚刚不说我都看不出来。”

“没有。”他摇着脑袋,脸蛋埋在梅朔怀里,“阿朔对我很好很好。”

“哦。”刚说完,她突然像是跳了起来,跑到厨房,林绰跟在她身后,她打开锅盖,把那纱布包捞了出来。

“二弟,把药给我吧,我该回去了。”他伸手来接药,林绰松开手,正要递给他,他的手突然顿住,眼神看着对面的一个方向,林绰不解地回头看去,锦衣玉带的年轻女子,有点面熟,对了,是那个齐家大小姐,那不就是哥哥说的小姐。

“怎么不吃?”梅朔替他剥了一小碟虾肉,推到面前,林绰用筷子夹了一只放在米饭上,“我觉得嘴里没有味道。”

“可那是你家啊。”

“除了你,有谁会在乎这些?”她冷笑道,“再说,爹的身份够高贵了,你也没见得喜欢他。给自己的女儿下药,大概也就你干得出来。”

“对啊。”他看上去很高兴提到这个,“阿朔还想养鱼鹰一起去打渔,不过她养错了。”

“怎么了?”

“大少发病,已经昏厥过去了。”迎上前的侍从在马车下面垫上木凳,搀扶着她下马车。

“为什么?”

她伸手,柳枝在鼻翼下拂过,“默叔,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你的心就已经满了,”她的声音渐渐变轻,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是说给秦默在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那我也不去。”

“踩着球的是母的,小狮子的是公的。”

他转过身,双手抓着托盘,梅朔拉过他的身子,“不急。”

他摇头,秦默解了他扎发的布条,很快地抓起后面一大把头发,绕了一圈在脑后绑上,额前碎发掉落,正好挡住了眉角的伤疤。

“梅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长长的指甲让梅平心下一阵恶寒,“你这么匆匆忙忙是要上哪里去?”

他叠好衣服收进柜子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小姐要起来了,我该去伺候她了,你就呆在我房里,最多到外面院子里走走,别出院子知不知道?不然出了什么差错你自己看着办,我可不会帮你。”

“可是什么?”梅朔看着他半回过来的脸,嘴上不客气,心里却是越发开心,她现在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已经对她完全敞开了心扉,会撒娇,会犟嘴,会说自己想要的。

“这是什么?”

“只是觉得很好。”

林绰连连摇头,“才不是,它们身下有羽毛,才会暖和,不然蛋还没孵出来,小雏鸟就冻死了。我怎么会可以?”

“没错。”那女人顿了顿,“我们带不走她,二少说,她看上了苏家的大小姐苏织,要,要…”

那小贩取过一个红绳穗子塞到他手里,对梅朔笑道,“最容易的都能被你翻出来,小姐你自己要不再猜一个?”

“初十怎么了?”

“你家妻主呢?”

虽然她昨晚已经压抑着自己尽可能地温柔,他还是累得一下就睡了过去。梅朔吻了吻他的额头,“小绰儿,快快养好身子吧。”

“那我帮你,你看想要什么颜色。”

“水要冷了。”她又道。

“在下齐鸣,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等到梅朔洗完脸,林绰又端着水走开,她突然问道。

“九凰朝凤呐,上一次见到还是二十多年前,我们一起上京赶考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位。”邱秣眯起了眼,“惊鸿一瞥,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有有,当然有。”那老板捧出一堆瓷盒,打开一个,粉白细腻的软膏,泛着一层亮亮的油光“闻闻这个,加了茉莉花,最是润泽了,涂上去保管大冬天的都是粉粉嫩嫩的。”梅朔接过来,凑到林绰鼻子前面,“你闻闻。”

“还好。”

“之前欠你的,一直没给,你不要那我收回去了啊。”她作势要拿回去,梅朔一把抓过来,“正好。”她还真的差点给忘了。

“我很热。”她拉过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你看,都出汗了。”微湿的额头,果然是出了一层薄汗。“乖,睡了。”

他站在一边,看着那些女人踢开何家的大门,闹哄哄的记忆,还有娘看到他,回家后的一顿毒打。屁股上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的疼痛,他记得连着好几个晚上,他都只能趴着睡觉。

“云纹石。”

“你要云纹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