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林绰只觉得身上一暖,她没有放手,抱着他坐到了桌边椅子上,他侧坐在她腿上,还是低着头,梅朔托起他的下巴,“有些话,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要过年的东西还缺了很多,就等着几天后的集市了,她走到他身后,“今天才腊八,你不用这么急着收拾屋子。”

他连连摇头,梅朔剥了颗栗子,塞进他嘴里,他嚼着嚼着,竟然哭了起来,梅朔抱过他,擦着眼泪,“怎么好好地吃东西都要哭?”

他摸了摸一只浑身橘红色,却在脑袋上有一小片白毛的公鸡,“这是小花,它下的蛋最多了。”

“虎头鞋?就是给小孩穿的,上面绣一只黄睛白眼虎的那种?那还有故事?”

他突然抬头,睁圆了眼,傻傻地看着她,梅朔笑着微微俯下身,“小绰儿,你好像是第一次知道瞪我了。”

“她才来这里多久,就是我们这里自己人,知道的又有多少?”

梅朔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坐那里?”

梅朔站在床边,看着他,他手里颤颤地,终于唇上沾上了水,碰到伤口,疼得微微一怵,也只是瞬间,抿了抿唇,反正这么一点点的疼,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怎么样?”林源急切问道。

他看得有趣,正好那艘船靠着岸边,于是伸手把那艘船的锚绳拉近了,正想去摸摸那坐垫。

“孩儿回来看你了。”细看来,那男子小腹微凸,原来是怀了身孕。

林绰抬起了眉眼,“你家人,都还在?”

“嗯。”她点头,他却低下头不再言语,梅朔像是不想再提关于她的家人,“小绰儿,刚刚那碗汤翻了,给我再熬一碗?”

他走进厨房,切了薄薄的几片生姜,心里有一点空落落的。其实也很正常,她自然不会想让她的家人见到自己,虽然她现在对他很好,他也不过是她买来的一个侍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让她提起她的家人,让她的家人接受他。

林绰端着汤碗走出厨房,地上的碎瓷已经收拾干净,梅朔把两个枕头垫在了一起,正靠在上面眯着眼,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了,也不敢叫醒她。

梅朔突然睁开了眼,伸出手,他连忙递过去,她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慢慢喝完,小腹暖暖的,之前那股像是温火在烧的难受感好了不少。“小绰儿,你的姜汤真的熬得很好,要是下次能少放点糖就更好了。”

林绰接过空碗走回厨房,心里暗念着,她不喜欢吃很甜的东西。

半夜时分,梅朔醒了过来,屋里亮着微弱的光,小柜上的烛灯居然忘了熄就睡了过去。身上出了一阵汗,想必是那姜汤的效果,小腹终于舒服了,不过怎么这么暖?

这才发现,那只暖炉,正塞在自己怀里,贴在小腹上。她看着那缩成一团的男子,忍不住摇头,这个小傻瓜。

她轻轻拉起他的手,把暖炉放回去,动作极轻极慢,他身子微微一动,梅朔手里一停,等了半晌,他不再有动作,这才拉过他的手,放回原来的姿势。

他突然伸手,在自己的鼻翼上挠了一下,她轻笑,他那小小的鼻翼又抽动了一下,梅朔伸手,轻轻地在上面摩挲,想让他舒服些。

还没几下,林绰突然睁开了眼,迷迷蒙蒙的看着她,梅朔轻声道,“没事没事,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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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

他听话地闭眼,却只是瞬间,眼睛猛然睁大,看着她,急道,“你肚子又疼吗?我,我去…”

“去什么去,乖乖睡着,我很好。”她按着被子,暗自懊悔,他怎么这么容易惊醒。

林绰躺好,却看着她,摸到自己怀里的暖炉,就想往她那里塞,“你抱着。”

“我又不冷。”

“可是,肚子会舒服点。”

“我很热。”她拉过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你看,都出汗了。”微湿的额头,果然是出了一层薄汗。“乖,睡了。”

林绰还是睁眼看着她,梅朔自己闭上眼,好半晌睁开,这才发现他也闭上了眼,她微微起身,吹熄了烛火。屋里一片黑暗,只在窗口,透过来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月光,黑漆漆的夜幕下,没有一颗星辰。

腊月初十,梅朔带着林绰一起到村头去看她们祭祀谷种,他还是因为自己烧掉了谷种有些沉闷,而她咬死不承认那是谷种。

祭祀完了,那主持的女人分派了一些祭品给在场的人,不只是白帝,只要是神仙们享用过的祭品,人们再食用,总会被认为会带来福祉。

两个人走向回家的路,林绰手里拿着一块用油纸包起来的炒米糕,湖面已经结了冰,正走到半路,天上突然开始飘下了一片片半个巴掌大小的雪花,薄薄的,凉凉的,林绰伸出另一只手,接那雪花。

“你喜欢下雪?”她偏头看着他。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慢慢融化的雪花,“小时候很喜欢。”他仰起脸,看着天上密密飘下来的雪花,眼里带着一种遥远,不真切的迷蒙。

梅朔用那只才解开绷带,还带着伤疤的手轻轻碾过他手上只剩下一点点的雪花,“以后,你都还会喜欢的。”

他看着她,接着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梅朔拉过他的一只手,“我们回家吧,下雪了,鸡圈该去加个棚子了,不然晚上该被冻死了。”

“是不是有一句话,叫瑞雪兆丰年?”走了没几步,他突然问道。

“没错。”梅朔轻笑,“你怎么知道?”

“爹爹说过的,爹爹知道好多东西,他还识字。”

“你怎么不学?”

“爹爹本来是要教我和大哥的,不过娘说,男孩子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好好干活才是真的。”

“你想学吗?”

林绰不解地看她,她示意他把那块炒米糕包好,都落到雪花了,然后才道,“我可以教你。”

“过几天我们要去集市,反正要买副春联,不如再买些宣纸,笔墨,我就可以教你认字了。”她顿了顿,“干脆就买红纸,春联我也自己写好了。”

他的眼里亮起了一点点微弱却耀眼的光芒,拉着她的手明显的紧了紧,她就知道了,他很想学。

“我们,还要买年画吗?”

“当然。”

“你会画吗?”

“这个我可就不会了,怎么了?”

“以前爹爹总喜欢画一幅画,上面会有四个胖娃娃。”他用那只捏着炒米糕的手比划着,“就这样,一个手里拿莲藕,一个抓着一条鱼,还有一个穿的最漂亮,扎着冲天小辫,还有一个穿肚兜的。”

“我们去年画铺子里慢慢挑,说不定就会找到一样的了。”

他的唇角终于微微上翘,头上还落了好几片雪花,梅朔转头,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家,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路上还有几道身影,都在匆匆地走向回家的路,雪花落个不停,等过了今晚,就该在地上铺上一层白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