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薇开着车到医院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陈克明,只看见小武一个人眼巴巴地坐在床上等,看到她来了,小武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就被假装的无所谓代替,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方笑薇无视他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现,淡淡地说:“小武,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和你的主治医生说会话,问问情况再出院。”

离开苏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方笑薇再三拜托请苏老师一定要对方笑薇严格要求严加管教,有什么事只要给她打电话她马上就到学校来。苏老师自然是满口答应,连连说有这样乖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方笑薇拿起那些照片,一遍遍地看,如同用刀子把自己脆弱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划,划得鲜血淋漓仍不肯停手。她不停地对自己说:“看吧!看看这个虚伪恶心的男人!看看这对奸夫淫妇!他们欺骗了你,你是一个失败者!你的人生就是一个骗局!”她神经质般地享受着这自虐式的快感无力自拔。

原来他也注意到了,方笑薇哑然失笑。

丁兰希,一个如花般美丽的名字。方笑薇想得心都痛了。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很久以前,早在她和陈克明结婚前,她就知道陈克明有个被陈母乱棒打散的前女友,名字就是丁兰希。方笑薇从来没有见过丁兰希,早在她和陈克明认识前,丁兰希就远嫁到了上海,音讯全无,这些都是她陆陆续续从陈克明身边的朋友们那里听到的,陈克明一点也不讳言,方笑薇问他的时候他就全告诉了她。可是,十几年都过去了,她还回来干什么?收复失地吗?

方笑薇浑身冰冷,三条短信都是同一个号码发的,9月的下午天气依旧还很热,方笑薇却感觉很冷,她站到阳光下面,眯着眼睛看着眩目的太阳,直到太阳把她晒得头昏眼花。

陈克明看她笑容灿烂,听到的这话却又句句刺耳,不由得恼怒:“你就这么得理不饶人?一时的气话你也记在心上,时时就要拿出来翻腾翻腾?”

陈乐忧当场就下不来台,女孩子脸皮本来就薄,这下被人拒绝得这么彻底,她想下台都没台阶下,她发了一会怔,看了小武一眼,说:“谁瞧不起你了?你倒是说说看?”

方笑薇听了这无知男孺的言词直冷笑,懒得与他一般见识,但心里还是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刘志远一向自诩聪明绝顶,对人对事都喜欢横加评论,其实他哪有什么大智慧,全都是小打小闹的小聪明,而且都没用到正点上,眼高手低。

江骥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我知道。正好我妈也没空。”

方笑薇点开其中一个看了之后就气得连早饭都不想吃了。粗俗的语言,恶毒的诅咒,以及肆无忌惮的人身攻击和狂热的崇拜充斥了整个版面。方笑薇闭上眼睛,那些字还好像不停地在她眼前蹦出来,她脑袋都大了。

方笑薇大笑:“所以,别以为人家过得就比你好,不如你的还大有人在。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方笑薇看着她发呆:“我以为你已经成竹在胸?”

凭心而论,小武只是一个14岁的少年,比忧忧还要小两岁,如果不是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不健全的环境里,他也许不会这么叛逆。父母不事生产游手好闲,整天以打牌赌钱为乐,根本没有进到一天的管教责任。而外婆则一味溺爱放纵,要什么给什么,护短到了极点,对任何缺点错误一概视而不见。这样的生活环境,这样的一群家长,他想不叛逆都难。

方笑薇不喜欢她这副咄咄逼人的腔调,这公司又不是她开的,她有必要这么训人么?大家都是女人,谁都有可能会遇到意外不幸中奖,谁都有可能要怀孕生孩子,特殊时期可以通融的就通融一下,能照顾的就照顾一些,何必那么冷血?自己家这个公司只是做外贸的,又不是要上流水线的实业企业,一个女员工怀孕能给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真正是小题大做。看来这职场上女上司比男上司更难伺候。

我赚到的钱都会归还给市场,因为你们没有独立战斗的能力。”底下是收费建群的通知,费用为8000元每年。

正在忙碌间,马苏棋的电话来了。她是闻信而来声援她的。方笑薇一边走来走去地指点小夏将东西放置在各个位置,一边跟她闲聊。

“当然有分别,如果你是和我商量,那么我不同意把小武弄到北京来,如果你只是通知我,那我无话可说。”方笑薇不想失态,尽量长话短说。

虽是陌生人,但方笑薇没来由地觉得亲切,她转过身来,目光似乎还在画上流连,“是的,这幅画上的圣母既像个善良的人间女性,又具有女王式的威严。每次看到这幅画,我都在想,圣母到底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两人见了面以后,方笑薇有点意外,田辛今天居然没有穿她那些紧绷绷的花哨上衣和肥大的裙子,而是穿了件浅紫针织两件套的开衫,配着深灰的休闲长裤,肩上挎着个宽大的暗金色的大包,全身上下既没有花朵也没有亮片。要知道,大花大朵和珠子亮片都是田辛的最爱,想让她放弃这些最爱有多不可能,方笑薇早就试过了,也放弃了。

方笑薇从来都不对婚姻心存幻想,也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这些年,随着陈克明的一步步发达,事业越做越大,他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也越来越多了,方笑薇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暗地里是防微杜渐的。因为每一段感情再激情再热烈,最终都将归于平淡,而几乎每一个婚姻都会经历七年之痒,十年之痒,甚至十五年、二十年之痒。陈克明这样的“成功人士”更是许多美女猎手觊觎的目标,她们有年轻有美貌甚至还有智慧,心狠手辣,懂得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更懂得用自己的原始本钱去换取她们想要的生活。方笑薇如果不盯紧些,抓牢些,一旦有事,别人不会同情她是受害者,只会嘲笑她的愚蠢和大意。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彷佛一个人做主妇做久了,她就一定会跟老公没有共同语言,她就一定又蠢又胖又庸俗,活该要让位给年轻美貌懂生活的第三者似的。

早上出门时,陈克明就说他们要去给老友老王过生日,晚上也许都不回家了。因为老王今年48岁,虽然不是整寿,但大小也是个本命年,因此大家一起商议了给他好好庆祝一下。市区的玩乐场所基本都被他们踏平了,有人提议不如去郊区热闹一下,还设计了泡温泉、洗桑拿等余兴节目,并且还规定了谁都不许带老婆。方笑薇听他认真地说的时候就直想笑,一群狐朋狗友想一起胡闹一下,还搞得很神秘,不让带老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们的聚会有多荒唐!以为谁稀罕去似的!方笑薇懒得戳穿他们,反正一群中年老男人也干不出什么好事,她一个人也阻止不了,别家的老婆肯定也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母还没有

听到方笑薇的问话,妹妹又是那副懒懒洋洋的腔调:“谁知道他干嘛去了?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我也懒得给他打。爱谁谁。”

方笑薇听了心里舒服不少,有个人开解自己总比一直憋心里强。有些话能跟父母说,有些话却绝对不能跟他们说。说出来除了增加他们的烦恼,在心里厌憎陈克明外,又有什么益处?也就在马苏棋这里,方笑薇才敢一吐心中的不快。

方笑薇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把钱送到他手里算了!贪小便宜吃大亏,你迟早要在这上头栽跟头!”

“不,现在这个孩子不是你儿子。”丁兰希断然否定,“那个孩子在3个多月的时候就流产死掉了。因为我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就发现我不是处女,进而发现我不但不是处女还已经怀孕3个月了。他在愤怒之下对我拳打脚踢,而我的婆婆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孩子就这样没了。”

“是谁还不清楚,好像是有内部的人将我们的股评流传了出去,有个网名叫‘带头大哥’的人在新浪上开了个博客,专门贴我们的股评,还将我们的股评分了类,其中就有你的专栏‘薇罗妮卡之窗’。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还不清楚,但我们的帖子有一些是涉及到证券公司内幕的,有的是涉及到上市公司黑幕的,这个‘带头大哥’断章取义地摘取了一些信息,又没有经过查证就贴到博客里去了,网友们还热烈追捧,外界已经引起了很大的风波,我们已经暂时关闭了论坛,等找出这个奸细再说。”

陈乐忧从此再不肯亲近奶奶,尽管爸爸反复地教育她要尊敬奶奶,给她说奶奶过得有多不容易,但陈乐忧幼小的心里已经对奶奶有了成见,奶奶根本不喜欢她,曾经还巴不得她死掉。她没有把爸爸妈妈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的遭遇告诉爸爸妈妈,她知道爸爸不会相信,而妈妈听了只会加倍难过。

回想第一次被婆婆刻薄伤害的时候,陈克明曾劝过她:“忍一忍吧,我妈都这把年纪了,她还能活几年?”方笑薇笑容惨淡:“我未必会活得比你妈长。”说是这么说,但想到陈克明事业正在起步阶段,公司惨淡经营,入不敷出,真正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方笑薇不想让他为此分心,只有咬牙忍了,打落门牙往肚里吞。随着陈克明的妹妹陈克芬的逐渐长大,是非就更多了,婆婆越来越过分,做起了“劫富济贫”的买卖,劫的是陈克明夫妻,济的是陈克芬一家,张口就是几万几万,陈克明答应得略慢一些,婆婆就连骂带哭,诉说她当年是如何艰难地把儿子养大,现在儿子又是如何不孝,有了媳妇忘了老娘,全是被方笑薇这狐狸精带坏了云云。陈克明只有全面投降。

想到女儿,方笑薇堵塞的心胸里才算注入了一股新鲜空气。她指挥钟点工打扫好房间,准备好晚上的饭菜,然后静等老太太大驾光临。

是专门玩电子游戏的人,一个个过的是昼夜颠倒、居无定所的生活。马苏棋差点没气死,回家就把她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咱们忧忧还算是好的,最多也就想当个作家什么的,还算在正常范围内。”

李庆文和他老婆叶小丽都在国企大公司上班,不过不在同一个部门,因为没什么过硬的本事和人脉关系,两口子都没有获得升迁,一直都是在底层不上不下地混着。但大公司福利待遇好,李庆文和叶小丽两口子结婚多年又没孩子,日子过得还算可以,房子小点但属于福利分房,少少的钱就买下来了,最近又贷款买了辆车子。

方母身体肥胖下车不便,她一边挪身体一边叮嘱:“薇薇,这事要是麻烦就别管了,上次顾欣宜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回了她了。别总拿咱家的破事让女婿去办,人家也忙,没那个时间,再说,别让人觉得咱家事儿特多。”方笑薇答应了一声,把车开走了。

方笑薇淡淡地说:“我怎么会忘,只怕是他忘了。”

陈乐忧掏出手机开始快速地摁键,一边拨号一边说:“老爸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掉链子。都这点了还不来。”

正拨着号呢,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陈克明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有个会开得时间长了点,加上路上堵车就来晚了。”正说着呢,他也看见了桌上的蛋糕,就问:“今天是谁过生日?好像不是我自己,那是忧忧的?不对,忧忧六月已经过了,那忧忧妈……”

陈乐忧不满地打断了他:“老爸,你真差劲!你连我们的生日都记不住!还不如妈妈呢!今天是小武过生日!既不是我,也不是我妈!”

陈克明只好嗬嗬笑着表示自己太忙了,方笑薇不插话,小武也不说话,陈乐忧又想起什么似的说:“老爸,你最近表现很不好啊,神出鬼没的,我每礼拜才回来一天,连这一天都见不着你,要不是给你打电话,你都不记得有我这女儿了!咱家公司有那么忙吗?连礼拜天都不休息呀?还有啊,我妈最近脸色不好,你也不关心关心我妈,就知道忙公司的事!”

陈克明看了方笑薇一眼,方笑薇没有任何表示,他只得敷衍道:“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改正啊!让我看看都点了些什么菜了?”一边说着一边拿过菜单来看。

陈乐忧还想再说什么,方笑薇已经打断了她:“忧忧,别再折磨你爸了,我很好,没什么事,你爸忙就让他忙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最近可能是有点失眠睡不着觉,所以脸色才会不好。吃点药,锻炼一下身体,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陈乐忧这才不说什么了,陈克明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很感激方笑薇。刚才他真怕女儿会提出些要求,更怕方笑薇会借题发挥,逼他答应女儿的要求。还好,方笑薇一向是识大体的,从来不会为难人,还阻止了女儿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陈克明知道,女儿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尽管她一周只回来一天,但她也恐怕从家里的蛛丝蚂迹中探到了父母失和的迹象。虽然方笑薇和他都在极力隐瞒这迹象,但夫妻间的冷淡和生疏是遮掩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