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薇看他们饭后又是聚在一起说那支股票的涨跌,觉得索然无味,借故说是下午要送乐忧去学琴自己要走。方母听到乐忧还在学琴不由得随口问了一句:“忧忧不是上高二了吗?怎么还在学小提琴?我听说过几天还要去演出,高中的功课听说是很紧张的,又要学琴,又要考大学,不怕耽误时间吗?”

方笑薇看了他们这样子只觉得好笑,这几个人除了马苏棋还有两把刷子,其余的有哪一个是炒股的料?看见人家从股市挣到钱就以为有钱捡,这真是应了小时候方母骂他们姐弟的话:“光看见贼吃肉,看不见贼挨揍”。

方笑薇听得一笑:“你才多大?你就知道‘应酬’了?谁告诉你的呀?”

马苏棋和方笑薇是大学同学,又是同住一个宿舍的舍友,关系自然要比普通同学亲密一些。一个宿舍八个舍友,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女孩子住在一起,什么小肚鸡肠勾心斗角都有,方笑薇性子冷淡生疏,跟谁都不远不近。而马苏棋人长得漂亮,因为家境比一般同学好点,脾气就比别人骄纵一些,再加上性格直爽,口无遮拦,说话行事爱得罪人,同宿舍其他的女孩子看不惯她这作派,跟她合不来,往往联合起来挤兑她,故意忽视她,几天也不跟她说一句话,马苏棋被排挤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方笑薇看不惯大家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就跟马苏棋没话找话地说几句,无形中就跟其他人不是一路的,这样一个宿舍就形成了两派,一派是方笑薇和马苏棋,一派是另外的六个人。

方笑薇点点头:“这就对了。他做假帐的手法简直多种多样,如果不是用在歪门邪道上倒也是个人才。你看,他虚报残疾人人数,转移材料运杂费,加大成本提高折旧率,材料假出库,职工发放奖金计入材料采购成本,隐匿销售收入且不入帐……用了10几种办法来逃税。从前年1月起到去年12月止,公司实际只向税务机关共缴纳了127万元税款,偷税数额占应纳税额比例为70%多。”

方笑薇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父母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动辄大打出手,自己带着弟弟妹妹缩在里屋心惊胆战度日如年的情景,方笑薇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为了女儿,她不愿意历史重演。

丁兰希不让他躲闪,直直地盯着他:“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分手吗?”

方笑薇心中雪亮,这次想必又是糊涂蒙混过关。她提高了声音:“就因为你不能对你妈怎样,所以你就由着你妈可着劲地欺负我?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连你妈都摆不平?我受了你妈十几年的窝囊气我受够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再让我忍我跟谁急!”

娇生惯养的陈乐忧何曾受过这个,看着凶神恶煞似的奶奶顿时就吓呆了,连哭都不敢了,努力挣扎着迈着两条小短腿,快跑跟在奶奶后面,心里充满了对死亡的巨大害怕。

婆婆没想到方笑薇会说出这样不软不硬的一番话来,一下子被激怒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嚷嚷:“你是什么东西?我和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惹急了我,老娘叫克明休了你!再娶个黄花大闺女回来生儿子!”

方笑薇和婆婆的关系可以用“相敬如冰”来形容。十几年了,婆媳俩始终是冷淡的、生疏的、别扭的,之前是因为方笑薇的性格太要强,婆婆不满意,觉得儿子压不住,再来是因为方笑薇过分爱干净,过分讲究,婆婆看不顺眼,觉得她太能花钱,太能折腾,不是个过日子的人,生了女儿乐忧后,婆婆的不满意到了顶点:方笑薇不肯将女儿送回老家让她带,不肯继续上班,将生活的担子全部压到

陈乐忧报以精灵似的一笑:“老爸,拜托!嘴里有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话,要不好恶心!”

方笑薇马上轻描淡写地说:“我嫁陈克明的时候,他还是个在政府机关不得志的小公务员,哪是什么有钱人啊?要不是我们俩一起下海,现在过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

方笑薇有些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下亲热,总觉得有作秀的嫌疑,现在陈克明这样,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微微一笑,也随着众人热切而艳羡的目光看向门外,一辆适时地由饭店保安刚开来的白色宝马正停在那里,不用说,这就是她40岁的生日礼物了。方笑薇高兴之余又有些不解:去年不是刚给她换的帕萨特吗,怎么才过这么久又买来一辆宝马?不过,面对这份大礼,方笑薇无法不感动,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在40岁时收到老公送的宝马车的。陈克明肯送,代表他还把方笑薇当作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女人有这样变相的承诺应该满足了。于是,她把疑问存在心里,同时响应大家的呼声,在陈克明面颊上一吻,低声说谢谢。于是宾主尽欢而回,除了父母,各家都有车,因此也不必再把人一一送到家,只要把父母送回去就可以。

方母略有常识,知道这似乎就是人们常说的“缠带龙”,吓得半死,因为她曾经听楼上的邻居说起过,腰间这条“龙”合拢以后人就要被缠死。老太太心急如焚,儿女都不在身边,又不敢跟老头子说,只好慌慌张张地给方笑薇打电话。

等方笑薇和方母一起好说歹说将老头子哄去了医院,医生说老头子得的是带状疱疹,虽然这条“龙”合拢以后人不见得就会被缠死,但老头子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必须要马上住院治疗。明崴和悦薇都在上班,抽不出时间来照顾,就只剩下方笑薇有空,她只好和老太太一起轮流跑医院照顾他。这样前前后后一折腾,方笑薇就没有多少精力顾着自己的家了。等老爷子终于痊愈,她也功成身退闲下来才猛然发现,自己家里似乎太安静了,陈克明形迹可疑。

方笑薇从来都不对婚姻心存幻想,也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这些年,随着陈克明的一步步发达,事业越做越大,他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也越来越多了,方笑薇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暗地里是防微杜渐的。因为每一段感情再激情再热烈,最终都将归于平淡,而几乎每一个婚姻都会经历七年之痒,十年之痒,甚至十五年、二十年之痒。陈克明这样的“成功人士”更是许多美女猎手觊觎的目标,她们有年轻有美貌甚至还有智慧,心狠手辣,懂得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更懂得用自己的原始本钱去换取她们想要的生活。方笑薇如果不盯紧些,抓牢些,一旦有事,别人不会同情她是受害者,只会嘲笑她的愚蠢和大意。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彷佛一个人做主妇做久了,她就一定会跟老公没有共同语言,她就一定又蠢又胖又庸俗,活该要让位给年轻美貌懂生活的第三者似的。

方笑薇清楚自己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强硬的背景,所有的只是一群依赖她而活的娘家人和憎恶她的婆家人,她如果自己不小心些又有谁会帮她呢?又有谁能帮她呢?人心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你永远都无法预先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会不在你身上。平淡的生活和审美的疲劳,就是婚姻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