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希果然回来了。陈克明回味着这个消息,内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陈克明还爱就着甜甜的豆浆吃油条,趁着方笑薇不注意就把白糖当水放,方笑薇说了他多少次也不改,直到有回体检陈克明查出血脂高之外还有脂肪肝,方笑薇就再也不给他准备豆浆油条了,他只好遗憾地看着别人吃。

方笑薇脱下大衣,把手包放在桌上,然后才坐下。李庆文的老婆叶小丽眼尖,瞟到了她刚买不久的lv皮包,马上轻轻地“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笑薇你这个包是lv的吧,怕是要上万了吧?”

和陈克明夫妻10几年,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喜好是什么,对方的软肋又在哪里,什么事又是对方绝对不能容忍的,这一切都不用说出口,只消给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但同时也有很多事是不能认真细追究的,方笑薇尽管放过了,尽管心存芥蒂,但永远也不会向陈克明去问个明白,这就像方笑薇少时读过的一首《八至》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方笑薇心里堵得要命,被一个人忽视成这样,她不能不说几句话,要不然,这口气不出,迟早会憋出病来。这10万块钱方笑薇不是拿不出来,也不是不愿出,关键看怎么说。如果婆婆能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能不能帮克芬出点钱,让小武上个重点高中什么的,方笑薇会很痛快地拿出钱,心甘情愿地帮陈克芬办事,但问题是婆婆就这样直接视她为无物,就这样目中无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了,难道她就真的自己也不当回事吗?所以她必须得要发难,必须得让婆婆知道,这个家,是她和陈克明的家,不是婆婆可以为所欲为、指手画脚的地方,这个家,婆婆还不能代替她方笑薇当家作主。

于是,方笑薇一边给陈克明搛菜,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妈,这个钱怎么说?是算克芬借的呢?还是算我们当哥哥嫂子的给的呢?”

婆婆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怎么算用得着你插嘴吗?我儿子挣的钱,我想让他给谁就让他给谁,哪怕拿给乞丐呢,你也管不着!何况还不是给外人,是给他的亲妹妹。你坐在家里一分钱不挣还有理了?”

方笑薇也不生气,反正婆婆一贯这样咄咄逼人,生气只会让自己被动,她放下筷子,不顾陈克明频频地使眼色要她让步的信息,淡淡地说:“怎么管不着?这是我家!我坐在家里也是挣钱。不管什么,钱也好,东西也好,都有我一半,克明要干什么,先要和我商量之后才作得准。您要我们拿出10万块,为什么就不问一下我的意见呢?”

婆婆没想到方笑薇会说出这样不软不硬的一番话来,一下子被激怒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嚷嚷:“你是什么东西?我和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惹急了我,老娘叫克明休了你!再娶个黄花大闺女回来生儿子!”

方笑薇闻言变了脸色,感情在这儿等着她呢。就等着抓她的错处好唆使陈克明离婚再娶呢,这还是人吗?她压抑着心里的愤怒,张了张口,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克明见势不妙赶快大声地说:“妈!你别说了!这事以后再说!”一边拉着老太太往外走,一边看方笑薇的脸色。

方笑薇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来一次这样的经历还不如扒一层皮来得痛快。她打定主意,对正往门外走的那对母子说:“不用你们休了,我自己走。你们爱娶谁娶谁,爱生儿子生儿子去吧,我不伺候了!”

陈克明也火了,连名带姓地叫她:“方笑薇!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方笑薇回以一个冰冷的微笑:“我很想,但我不能。你妈触到了我的底线。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她第二眼。如果你一定要勉强我,那我们只有离婚。”

婆婆还在那边气极败坏地说:“离婚就离婚!你吓唬谁啊?我儿子离了你还可以找大姑娘,你离了我儿子只能找老头子!”

方笑薇不理婆婆的刻薄挑衅,起身上楼去拿皮包。

下楼的时候,方笑薇不意外没有看到老公和婆婆,大概又是去附近的小公园进行哭诉和安慰去了吧。真可笑,老公撇下她这个受伤害的人不理,一味地安抚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有什么需要安慰的?她害了人不够还

误上贼船笔趣阁

要到处控诉博人同情,然后陈克明就会偏听偏信,回来指责方笑薇破坏家庭团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天理。就为了不破坏团结,方笑薇忍了多少年?心里有多受伤,陈克明想过吗?难道方笑薇不说,事情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忍字头上一把刀,方笑薇的心已经被这把刀割得千疮百孔,时时在滴血,陈克明注意到过吗?方笑薇不想再忍了,忍到这把年纪了,她还要怎样,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作为老公,陈克明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但只有一条,从来都是死要面子,身上只有10块钱也要借出去或者花出去八九块,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没结婚的时候,方笑薇爱他的豪爽和仗义,结了婚才深受这“豪爽”的害,知道这其实也是个大缺点,但怎么办?已经迟了,只有忍耐,忍不了了就要时不时和陈克明吵。

方笑薇觉得自从结了婚自己的家就是个招待所,或者是陈克明老家的驻京办事处。因为他的仗义,不忘本,老家来人也好借钱也好,陈克明都是予取予求。没有电话的时候,谁想来就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根本不会通知你,有了电话,只要打个电话给陈克明,各色远房亲戚就拖儿带女地来了,要帮他们找打工的地方,借钱给他们治病,甚至还要找人帮忙上访告状,陈克明和方笑薇那些年的工资都只够招待这些人的,要不是下海自己开了公司挣了钱,这个家早就散了。方笑薇不知为这个和陈克明吵了多少次,陈克明保证了这一次,保证不了下一次,只要他家人开口,他就满口答应,根本不顾方笑薇的反应。

回想第一次被婆婆刻薄伤害的时候,陈克明曾劝过她:“忍一忍吧,我妈都这把年纪了,她还能活几年?”方笑薇笑容惨淡:“我未必会活得比你妈长。”说是这么说,但想到陈克明事业正在起步阶段,公司惨淡经营,入不敷出,真正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方笑薇不想让他为此分心,只有咬牙忍了,打落门牙往肚里吞。随着陈克明的妹妹陈克芬的逐渐长大,是非就更多了,婆婆越来越过分,做起了“劫富济贫”的买卖,劫的是陈克明夫妻,济的是陈克芬一家,张口就是几万几万,陈克明答应得略慢一些,婆婆就连骂带哭,诉说她当年是如何艰难地把儿子养大,现在儿子又是如何不孝,有了媳妇忘了老娘,全是被方笑薇这狐狸精带坏了云云。陈克明只有全面投降。

陈克芬要结婚,给钱,陈克芬要买房子,给钱,陈克芬要生孩子了,给钱,陈克芬的孩子要上幼儿园了,要上小学了,要上中学了……陈克芬从头到尾就是寄生在陈克明和方笑薇身上的一条水蛭,除了吸血没干别的,而婆婆就是把这水蛭放在他们身上的那个帮凶。这个帮凶现在居然还打算唆使陈克明离婚再娶,这就已经不是帮凶而是元凶了,方笑薇已经忍无可忍了,陈克明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她愤怒,也让她悲哀,她不想再面对任何一个人,她要暂时逃离这个让她发疯的家。

走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方笑薇显得特别另类。她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明确的方向,眼睛直视前方,却没有焦距。比起那些匆匆的步伐,她更像是在梦游。

方笑薇心里有一个问题时刻在压迫着她,让她不得不想,不得不问:“为什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她这样的漠视我,这么多年不放过一丝机会地折磨我?”

没有答案。也没有人会告诉她答案。

该给她答案的那个人还在家里翻天覆地。而陈克明这一次又准备和什么稀泥呢?方笑薇不打算再忍耐下去了,她转身进了旁边的三星饭店,刷卡给自己定了一个标间。她要在这里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办,是这样毫无尊严地活下去,还是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一切就看陈克明的态度,这么多年方笑薇不发作并不代表她性格软弱好欺,那是没有触到她的底线,现在触到了,她也要好好发作一回,即使要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