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沿上没动,看着他要做什么。

黄无衣果然没有给我和小鱼儿囚犯的待遇,一路上衣食住行尽量优厚。只是,每当我不得不单独行动,黄无衣都会把小鱼儿搂到身边,看似是在逗小孩子玩,那眼睛则是在警告我,如果我想妄图逃跑,那么小鱼儿会立刻没命!

这话把我和大夫都吓了一跳,我蹲下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群人开始散去,我也找到了卖笔墨的摊子,过去挑选。

我和穆贺送伍五和陆六到路边上。我们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我的心里漫无头绪,无比的颓丧。

“伍大哥何必做戏呢,”穆贺的声音淡淡的,“你若是那样的人,当时就不会让我们上车,你既然好心载了我们,又掩护我们过关卡,现在就一定不会杀我们,又何必吓我娘子。”

伍五带笑扭头,脸上略有点僵:“什么事儿?”

“好吧,”车上的另一个人发话了:“我送你们到宛城,你们自那里过江就是了。”

雪,时而繁密,时而稀疏地下了一整天,到了夜间,裴娘子又给我们多抱来一床被子,叫我们小心着凉。

“还有穆贺?”

他说了一堆,终于转入主题,蹲下来,隔着栏杆,眼神贪婪地盯着我们的钗环首饰。

他张了张口好似还要说些什么,恰逢嫂嫂派人来叫我,我就说:“我先忙去了,有什么事晚上回去再说。”

我当下便回家,找到小玉。小玉正躲在花园的假山洞里淌眼抹泪。

晚饭席间无语,饭后,公公对大哥说:“等一下到我书房来一下。”语气极严肃庄重。

我身边尚无人肉堡垒,便偷偷溜过去,贴近了那门,一伸手正要拉门,一只肉乎乎的手盖住了我的手:“哎,小娘子,这天香楼的门,可不能随便开呀。”

“其实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同你说……”

“第一次遇到她那年,我十岁,随父母进宫,瞅空溜了在御花园里乱逛……”

公公大怒道这还了得,赶快去找。婆婆劝道:“算啦,他好大一个人了,又丢不了。”

我突然间感到奇耻大辱。

良妃十六岁进宫,今年二十六岁,貌若天仙,举止姿态优美得体,又擅歌舞,会奏各种乐器,至于头脑……她是没什么机会上朝堂上去与大臣们一较高下,但是在后宫,她的智谋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公公的眼神很犀利,从进门的第一天我就察觉了他对我不满意,果然是真的。

他虽然对我说话,但还是一脸不想正视我的样子。

穆家带队迎亲的管家急得满头大汗,一边用袖子擦着一边跟我娘点头哈腰说:“当初不是说好的,穆家照穆家的规矩办,弄得简单典雅一点儿……”

“你……你们?”我有点傻,“不是应该是护卫府兵吗?”

我的美色不行,就用公孙公子的美色来引诱你!你是断袖也不在话下!

嬷嬷把一直抱在怀中的精致木匣打开,我和我娘“嗖”地就凑了过去……传家宝嘛……好奇啊……

我想了一想,良妃是最爱诗词风雅的人,尤其欣赏穆贺,既然设宴,一定也会邀请穆贺到场,我不如明日找到穆贺,为我的“逼婚”行为悄悄道个歉,顺便打探一下,这婚事是不是真的已泡汤,如果泡汤,那我可真要开始考虑燕冰王的求婚了。

只见穆贺虽然被公孙先生这不遵循常规的战术弄得一头雾水,依然坚持照定式把各角抢占,可回头一看,公孙先生竟已经控制住了四边,和中央的大块腹地。

“小姐,你在看什么?”小玉问道。

我看看天,不早了,再不赶回去要迟到了,那后果可是很惨的:“没办法,绕道吧,尽量快点。”

婚,爹娘二人急得乱窜,终于在去年,选到一个既国色天香,又温柔娴淑的,给娶了进来,两颗心才放下。

我把这想法付诸行动了,可是所有的原始人都上来阻拦,架住我,拦着我,挡着我,隔绝了我和夯土墙。

我看着我病床上的丈夫,他已经不成个人形了,瘦骨嶙峋,肌肉萎缩,一侧头颅凹陷,双眼无神,四肢乱抓乱踢,不认识人,也不认识我的魂。

“是很好啊,”黄无衣欣然回答道,“他们在天牢,有吃有穿,也不许用刑,还不叫好?”

“黄无衣!”我叫道,“我父亲可是帮现在的皇上登上帝位的功臣!”

“功归功,过归过,”黄无衣又板起了一副凝练冷酷的脸,“妇人就别胡搅蛮缠了。”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黄无衣带回了宫中,我没有再追问黄无衣更多关于我家人的信息,实际上,黄无衣也一路表现出不愿意再说话的样子。我仅剩的理智,都用来思考其中的诡异。

我的家已经破落凋零,我的家人在天牢中,但我的哥哥仍然能穿着华服到宫中来看我,还告诉我,家里的人都很好……

碧水一直试图跟我说话,让我回神,我却没有心情理会。小鱼儿把饭碗塞到我的手里:“姨妈,快吃饭啊。”

我接过碗筷,作势吃了两口,含着筷子又发起呆来。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破门而入。今天的第三个访客。

和前两个访客不同的是,这个人,碧水似乎不太想让她进来。

“丽妃娘娘,奴婢都说过了,陛下不在这里!”

“既然不在,你又拦着我干什么?”

“碧水怎敢拦娘娘,只是娘娘来找陛下,奴婢告诉娘娘,省的娘娘多跑路!”

“谁说我是来找陛下的了?你哪只耳朵听到的?”

那个人终于拨开碧水,闯了进来,看到我之后,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对碧水说:“我就是来探望探望你家主子。”

这丽妃容貌秀丽,衣着华贵,身后跟着两个宫娥,进门之后就自行在桌边坐下,看着我,作出笑容来:“祝娘子到宫里两天了,我也没来拜访拜访,这以后都是邻居,不多走动走动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