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步进门,黄蓉紧跟其后,只见蒲团上坐着一黄袍僧人,两条眉毛很长,整齐的弯垂于两眼旁,极是慈善。脑里很不合适宜的蹦出了飘然若仙的黄药师和帅气开朗的洪七,发现南帝成了五绝里最像前辈的一个。若是那群人都能跟一灯岁数一般大,我就不会撞上这么些麻烦事了吧。

洪七捂着鼻子站在一旁直发愣,我吹吹拳头,白他一眼,威胁道:“下次再敢害我摔跤,非把你捶成熊猫!”

他的衣服,只是一件半长的灰布褂,腰间别着几只布袋,便像是寻常公子哥所坠的饰物,朴素大方,干净并且整齐。而以前,这个人身上长年只有一件灰不灰黑不黑的短褂,扁起半个裤脚,趿拉着一双破布鞋,小腿上还有黑压压的一片长毛。

佛说,心中的烦恼都是庸人自扰,只要心不动,任它风拂浪打,都会是一片祥和的空明。

“我真的看见了,刚就站在那,一晃就不见了!”某人战战兢兢,声音直打怵。

“傻姑,村子里最近有没有来些生人?”我那傻徒弟现在是不是已经窝进密室躲猫猫去了?

这不,远远看到了渔船,他的气人本事再度使出,不紧不慢的说道:“等会别人问起我们什么关系,就说是一对夫妻。”

“那你怎会来桃花岛呢?”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将和暖的真气注入他虚弱的身体,看着他在昏迷中依然紧皱的眉,手竟不知不觉抚上那眉心中的山峦。

天边闪了两闪,云层间喀啦啦一阵巨响,似乎就爆炸在耳边,狂风肆虐,吹得人压根抬不起头。雨点瓢泼而下,随着巨风偏斜,砸入水中,溅起层层叠叠的的细浪。海水浸入眼中,又涩又痛,模糊的看不清楚一切。

“你确实很混帐。爱真经胜过爱自己老婆孩子,得到不知珍惜,失去才后悔有什么用?”

他抬眼看着我,忽而温柔的一笑,腮边淡染红晕,灿若桃花,在灯烛的映照之下居然有一种妖娆众生的艳丽。

郭靖道:“我上了岛没多久就遇到师父了,是周大哥硬要我拜她的。师父武功很厉害的,不过她也没教我什么,只是让我背书。”

“我是好心提醒你,得罪了黄老邪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哟。”我拣起地上的一幅画卷,见这桃花翠竹,该柔时若云霞轻点,该劲时如风刀霜剑,笔法随意自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这画是谁画的?该不会是黄药师吧。

“我不管那么多,你如愿意拜我为师,就叫声师父来听听。”我柔语相诱,只听郭靖哦的答应了一声,规规矩矩的喊了句师父,而后一个头磕倒。

“你走开啊!”我一抬腿踹了他一脚,却见他就势滚在地上,大哭大闹道:“师父打徒弟啊,欺负人啊,我老顽童怎么这么可怜啊!”

我贼贼的一笑,问道:“到底是来请罪,还是来提亲啊?”

我琢磨着怎么才能在方圆之间寻找平衡,冷不防听到周伯通哎哟的大叫了一声,于百忙之中骂道:“好你个黄老邪,敢拿石头丢我!看我也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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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裹着糖含糊不清的说道:“过了桃花阵有片竹林,过了竹林有片荷塘,他就住在荷塘边。怎么,你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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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梦!?

我坚决摇头:“不行,我跟他不可能有缘,无因无果,那是逆天,会受天谴。”

一灯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会如此确定?既无缘,他怎会在十多年前就下此预言,你又怎会与他相识?”

“那只是凑巧罢了。世上长得一样的人多了,难道你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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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双胞胎?”我举了一个很不着调的例子,心里有些打鼓,隐隐觉得这事似乎真的不是凑巧那么简单。

一灯道:“姑娘,你可知何为命运,何为因果?”

“前世造因,今生得果,命运就是由因化成的果啊。”应该是这么解释的吧。

一灯微微摇头,说道:“姑娘只说对了一半。因果可成命运,但命运并非因果。前世的因,于来世得果,这叫做缘。今生的因,于今生得果,这叫做劫。人于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结因,不断的续果,轮回循环,有长有短,没有无因的果,更没有无果的因,而这因果的不停变幻,缘与劫的不停交错,才是命运。”

我眯起眼,略有茫然的看着一灯,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尊佛。他居然能将因果分析的这样精辟,比我悟了两世所得的还要多,这就是大师啊,绝对的大师啊!

“那么,世间流传的那些仙凡相恋的悲剧,也是因果的造化吗?仙与凡,怎会有缘牵扯于内?这不就是无因的果吗?”我坐到他旁边,将困惑了许久的问题虔诚的奉上。

一灯微笑道:“仙与凡,只要结缘,那定是有前因。传说中的故事,皆与报恩,恋凡有关,一眼定其终身,与凡人来说,是缘,与仙人来说,则是劫。不论是缘,是劫,总归还是因果。”

“若是早知道结缘是劫,这缘还有续下去的必要吗?”早知动情会是悲剧,还有继续爱下去的可能吗?

一灯道:“缘可由因果而断,劫也可由因果而化。命运并非是一条死路,你此时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会影响到下一刻发生的一切。一条路上可分出无数的岔路,选定一条只能按此走下去,如果前方是万丈深渊,或是刀山火海,你完全可去搭桥,去爬索。路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不去努力争取机会,又怎知无法走到尽头?”

我完全被他的超前理论给震撼了,他的意思好象是在讲述愚公移山的故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安静的听着,迷茫越来越多,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活清楚过。如果我的出现就是因果,会不会每个人的命运早已改变?

“路不住的向前延伸,谁也看不清前面会有什么,但只要肯去开凿,天梯总有一天会降临于世。存在既是因果,没有什么逆天顺天之说。佛普爱世人,怎会随意降罪?有劫即是自己造的因,预见不了,只有努力化解。万事逃避,只会令其路越走越难,该当想办法面对,才是最根本的解决方法。”一灯目光柔和的看着我,结束了长篇理论,微笑不语。

我闭着眼沉思,一直的冥想,惊觉自己当真忽略的好多事。如果存在,真的是因果,那么我的心动,是否也是命中注定?只是,这缘当真可由自己把握,无限的延长吗?人命有时尽,纵使今生得以恩爱白头,来世缘断,失去了引导的情感,又将何去何从?

“万事随缘,不强求,亦不退缩。该断则断,该续则续,假如你什么都不做,终会被他人的因缘线所绕,乱头无序,即便想要逃,也逃不掉了。到那时,或许于你来说,才会是真正的绝路。”

我一惊,冷汗顺着额头淌下,他说的这些话,怎会与前世的我如此一样?那一世的困惑与痛苦,当真是我自找的吗?虽知他的话万分有理,我却还是不敢接受,惶惑的问道:“既然不可逃避,那你的出家又是因为什么?”

一灯微微皱眉,闭上双眼,开始沉默。我盘膝坐于他对面,亦闭目入定。远方钟声低缓,回荡于山间,隐隐有种脱离尘世的雅致。晚课的佛语,若平湖轻浪,一层又一层,回荡于脑海深处,将那些混乱到难以理清的茫然逐渐冲刷清明。

换个方式,重走一遍前世的路,将那些纠缠全然当作是缘,结局又该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