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爷!”苏管事在顾一北面前找了张椅子坐下了,小风却站到了顾一北的身边,微微俯身低头,手上自动自发的研起墨来。

“少爷!”小风总是笑嘻嘻的摸样,又张了一张娃娃脸,给人的感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蛮可爱的那种

顾一北笑了笑,“我知道,刚刚就是随口一说!”就连现在还在继续查着的,陈相家的案子,还不是当皇帝的为了权利制衡、没事找事生出来的,真要有百姓告哪个权贵到了这里,反倒是有冤难申了!

徐斯怔了怔,似乎是没有料到顾一北话语间会这么平静无波,抚额轻笑,“不错,陈家、还有外戚王氏一族本就是姻亲,皇帝之前虽然立了二皇子李辰祁为太子,也不过是为了制衡后宫,顺便堵住那些个言官的嘴。毕竟,太子生母出身卑微,没有母族的支持,之前能一直坐稳了太子之位,只是因为三皇子和九皇子都还不急。现在,皇帝的身子越来越差,李辰祁还占着太子之位,怕是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顾一北开玩笑的调笑了一句。

不算长的时间里,任是谁,三番两次的在可以说是完全没关系的地方听到同一个人的名字,想要不去注意,都不大可能吧!

碍于三皇子李辰翔的热衷于公务,满脑子想的都是尽早打发走这两个大人物的徐斯也没在意老管家出现没出现这等小事,连主厅也没让两个贵客进去坐坐,直接找了个丫鬟吩咐声待会儿往书房里上茶,便把李辰翔和齐澜全都领到自己的书房去了。

顶着陈相门人,平日里和陈家大少爷陈缀安关系也不错的徐斯,自从上次的细作一案,好像是稀里糊涂不知不觉间就把陈家摆了一道之后,就也开始不招陈相待见了。对此,他倒是完全的不以为意,相反的,反倒有些乐见其成。

小风终于点点头,乖巧的跟在管家后边走了出去。

“闲着没事我跟他说这些干嘛啊?”顾一北用手捂住眼睛,一脸的无言以对。

既然提到了细作,又是在边境上,那肯定就是其他国家的人了;自己少爷手下有两个人是专门管兵器制造和买卖的,这个他自己也知道,而少爷一贯的做法都是专人管专事,其中大多数都是像他这样,是按照都城分的,还有一种,就是像粮米或者军备之类,都有单独的管事。

从桌案下面的另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梨木盒子,翻出说好给顾安平的那家店的房契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把这张房契夹在刚刚那几本要拿给顾安平的医书里,等到顾安平看书的时候突然看到这张房契,想必会很吃惊吧!

“嗯?”齐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花魁不花魁的,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既然烟荷特意提起,怕是就有些意思了。

过了好一会儿,烟荷终于垂下眼睛,却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轻轻的带上门。

“偶尔见过两次,不算熟!”徐斯也站到了顾一北身边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是端王世子几个人坐在那里聊的异常热闹。“端王爷是个值得深交,却不能深交的人!”

如今,这个陋颜男子竟然这么快就开出了方子,就看他刚刚诊脉的动作,也是个极为流畅熟练的好手,这方子要是没什么大差的话,没准,少爷的身子真能养的好点。

“哟,那边那个长的倒是不错呀!可比这个丑八怪看上去顺眼多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顾一北皱了皱眉,正是刚刚那里主动挑事的那个人的声音。

早有京城店铺里的管事的安排好了居住的院子,曾经冒着危险在追捕下逃离京城的顾一北,终于,以一种名正言顺的姿态,大大方方的进了城门。

“少来了!”顾一北挑挑眉毛,咬着茶杯的一边微微一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就是假清高,碰见了哪个家门不幸沦落红尘的千金小姐,人家再来一个什么卖艺不卖身,你们就把那人当做了冰清玉洁的主,又是诗词歌赋的好不容易成了入幕之宾,还不是要一掷千金的,还偏偏说是什么红颜知己。那么重视,怎么不见有谁肯把哪位卖艺不卖身的小姐娶回家里做正室,最多不还是个妾,偏偏还搞得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看了就讨厌!”

顾一北心下微微一动,徐斯虽没有明说,可是,当初他确确实实是拜在了陈相门下,在官场上也是一味的亲近陈家,也成功让陈家把他当做了自己人,现在,更是在所有人眼里,都已经和陈家绑在一起了,如今看来,从亲近陈缀安开始,徐斯的局,就已经布下了。

已经每天装病成自然的顾一北点点头,昨日陈缀安刚刚离开,而陈家大少爷肚子里倒是也有点墨水,听说了望江楼这里总是文人骚客云集,百闻不如一见,自然也就过来喝了杯茶,自然,也就看见那那副顾一北和徐斯完成的千古绝对。赞叹备至的同时,也对顾一北产生了点兴趣。

“什么怎么办?”顾一北多少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睁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还有,记得叫我一北或者弟弟!”

等到重要的事情都说完了,顾一北又和陆亚慎两个人之间互相恭维客套了一遍,陆亚慎刚要起身告辞,就又被突然传来的呼喊声给挑去了注意力。

顾一北从厚实红木靠背椅上站起身来,轻轻的拍拍顾安平的肩膀,“要是实在不习惯,私下里怎么叫到是无妨,但是,别人眼里,我只能是顾一北。”

“如你所见了呗!”陈瑶芳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的靠坐在床上,双臂抱在胸前,在她的左手边上,还有两个形状极为诡异的口袋和一个包袱。

似是想到了李辰翔在疑惑什么,顾一北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勾了勾嘴角,柔声道:“其实,我是随母姓的,我娘姓顾,她,也是个商人呢!唔,我爹他是个当兵的!”

李辰翔惊愕的看向顾一北,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女子行商也就罢了,虽然罕见,毕竟,一些家里贫困的,总还是有些妇人要出来努力挣个营生,但是,子女俱是随了母姓,这却是闻所未闻,除非是男方入赘,又怎能如此行事?

顾一北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辰翔惊愕的样子,悄悄的弯了弯嘴角。

她这句,说的可全是真的。她的爸妈,一个是部队里的军官一个是做生意的,偏偏不巧,都是姓顾的。毕竟,顾虽然不是什么大姓,但也没罕见到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只是,她的那个喝多了洋墨水有点女权主义倾向的老妈和根正苗红本土长大的老爸拌嘴的时候,总要宣扬两声:一北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宝贝女儿,随她姓才是应该的!就算都是同一个顾字,那含义也是不同的!

李辰翔虽然惊愕,却也迅速的收束了心神,心中暗惊,自己刚刚竟然是完全被顾一北随口说的那些话给牵着走,虽说一开始,自己也是在东绕西绕的拖拉,但是,一点重点都抓不到的被人把话题拐偏可就太失策了!当下,便道:“想来,倒是第一次听一北说起自己的事情呢!李某荣幸之至。”

顾一北看着他,眼睛里波澜不惊,浅浅的弯了弯嘴角,“嗯,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因为咱们两个不熟?”

李辰翔一时无语,只得打个哈哈将顾一北这句话一带而过。顾一北继续微笑,微微低垂着头,仿佛在走神,坐在旁边的李辰翔只能看到她略长的睫羽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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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约的暗影。

一时间,心中微动。

自己身边坐着的这个白衣少年,是顾一北。

手上明明没有任何权柄,出身商贾之家,却自有一派风流写意。她喜欢笑,唇角总是微微弯起,堪称漂亮的黑色眼睛里,却永远都是漫不经心一般的云淡风轻。

今日自己的邀约,不辨吉凶,她来了。

明明知道他是三皇子李辰翔,明明知道了他和齐澜早有私交,同样有心于皇位,却依然这般随意的来了,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皇子权贵,而只是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故人。

“顾公子,你,想要什么?”顿了顿,李辰翔突然轻声问道。不是刚刚还一片亲切的一北,而是只称姓氏的顾公子,他此刻询问的那个人,不是刚刚还在随口闲聊的顾二,而是顾家的当家。

顾一北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望了李辰翔一眼,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直接的问话,毕竟,这一句的潜台词,几乎就是明摆着的交易前奏了。

顾一北难得的犹豫了一下,她和这个三皇子之前并没有什么交往,但是,仅从徐斯的描述中,便也知道,这是个极有城府的危险人物。那些个皇子之间争皇位在她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皇家情薄。就是动物,为了争地盘还要时不时的掐一掐咬一咬的,无非就是优胜劣汰。明争暗斗,权利相争,暗地里,说不定比那些个动物之间,还要残酷,还要血腥。

至于,李辰翔是韬光养晦,如今成了太子的二皇子是锋芒毕露,还有皇后嫡子的九皇子尚且年幼,他的母后却已经在替他铺路,又能怎样?无非就是在那个世间最华美却也最阴暗的皇宫里,以命相搏。赢得,走上了那个至高位,随之而来的却只有高处不胜寒的永世寂寞,输得,丢了身家性命,或者,一方小院,圈禁一生。

沉吟片刻,顾一北眉眼微弯,终究是没有接李辰翔的话,故作不知的笑道:“一北只是个商人,想要的,自然是生意兴隆了!”

李辰翔看向她的眼睛里,光影沉暗,虽是在笑,却偏得让人心底发寒。顾一北随意的转过头去,不去看向他的眼睛,而是看向满园梨花杏花,微风轻轻,却也能吹落几朵,顾一北伸出手去,抓住一朵小小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