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青猛然回过神,忙道“州牧,如今已有五个山寨接受官府的招安,还有几个山寨正在洽谈中。多地消除了山贼的威胁,许多百姓都已回归家乡。”

……

长尾鸡受到惊吓,立刻煽动翅膀跳上枝头,唧唧乱叫。

朱瑙点头“好。”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先惊讶一会儿?纠结一会儿?这么轻易就与他谈起赚钱的话题,简直完全没把虞长明放心上啊!都说商人唯利是图,这也唯利是图得太赤|裸|裸了。

石三耸耸肩,弯下腰继续干活。

坪地上已经堆了满满一地的货物。虞平吓一跳,跑过去揭开一个箩筐的盖子,里面装的竟是满满一筐黍米!他看傻了眼,马上又揭开另一个箩筐的盖子,更出乎他的意料,里面装的一条巨大的咸猪腿!

……

有了新的希望,众人干活就更有动力。很快,佃户们和山贼们一起埋头苦干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地向他汇报自己这几日的成果。他们修缮了房屋,清理了水井,打扫了猪圈,还制作了一些简单的工具。

前阵子山贼闯进田庄劫掠的时候,庄里的男子们为了保卫田庄跟山贼打起来,当时石四眼睁睁看着他的一个乡亲被山贼用刀割断了喉咙,血喷了几尺远,溅了他满脸。打那以后,他吓得天天做噩梦,实在没法在这鬼地方常住了。

“日!”

朱瑙笑道“虞寨主真是个爽快人。”信上只说有机会详谈,却没想到虞长明会如此大胆地主动找上门来。

刘奇别扭地看了朱瑙一眼。

“我……我……”杨老二憋得脸色紫红,硬是憋不出个屁来。

王仲奇咬牙,下定决心“不,我不能一直是你的累赘。你做什么,我都跟你在一起。”

“送、送出去了!”男子道,“我们和往常一样,把他们送到平原才走。哪想到那些山贼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等我们全走光了,他们就冲上去把人给打劫了!”

如此一想,朱瑙所言竟颇有道理。山贼来劫掠百姓,百姓为了保家护院,双方交战,都会有伤亡。如果不必打劫,百姓就愿意供奉钱粮,山贼当然乐得高兴,百姓也能图个安生。只是如果贼寨太多,百姓供不起不说,即便供得起,也难保有些山寨不受信用。而只要有一两个山寨不守信用,继续打劫,其余的山寨也绝不会老实。他们担心好东西被别人抢完,更会争先恐后地下死手。那百姓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

朱瑙笑笑“人不会一直傻下去吧?”

惊蛰茫然。有什么好笑的?

程十八“啊?”

刘春力气惊人,可那少年入定般承受着拳腿,竟一声不吭。

原本天灾往往是商贾们财的好机会。他们手中有大笔银钱,可趁机囤积物资,炒高物价。可这时候他们再想屯粮,却都傻了眼城里的余粮早让朱瑙屯完了,哪还有轮得到他们?

“天灾?”张翔想了想,也想不明白。

朱瑙说宫中有一宫女怀上了天家的骨肉,这本来是桩飞黄腾达的好事,但宫里宦官为祸,奸妃妒忌,宫女唯恐遭人暗害,不敢声张。她偷偷产子之后,就将婴儿托付给宫里一位老太监带出宫,从此那老太监便隐姓埋名地在民间将龙子养大了。老太监年纪大之后,也去世了。

“听说曾州牧六十几岁了,希望他身体安泰。要不然他看到我们这里的情形,刚上任就得气厥过去。”

“啊,我好紧张。也不知道曾州牧人怎么样。”

“嘘,别说话了。人马上就来了!”

很快,大队人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马车缓缓驶来,在州府门口停下。

钱青连忙带众官吏上前,在马车旁躬身行礼,等待长官下车。

车帘被撩开,朱瑙跳到地上。由于钱青等人低头看着地,他们先看到的是一双脚。这双脚让他们略略有些诧异。曾州牧都六十多的人了,脚步这么轻健?身子骨非常硬朗啊!看来是个受得住惊吓的。

朱瑙温和地开口“你们不必多礼。”

众人听到声音,又吃了一惊。老人家声音这么清朗?嗓子怎么保养的?

朱瑙又道“都起来吧,我们进府说话。”

钱青这才抬起头来“曾州牧……吓!!”

官吏们被钱青的大叫声吓了一跳,抬起头,又被吓了第二跳。这是那位六十多岁的曾州牧?!这黑头,白脸蛋,红嘴唇,要说这人六十,那已经不是保养得好了,那是吃了仙丹啊!

阆州颇大,虽不是人人都认得朱瑙,但朱瑙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加上他做生意,时常要和官府官吏打交道,其实这里有几个官吏是认得他的。只是朱瑙忽然披上一身官袍,官吏们一时竟没敢认。

“你,你,你……”钱青眼睛瞪得铜铃般,“你是曾州牧?!”

朱瑙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进去再解释。你们也别愣着了,快带本州牧进府去看看。”说完竟率先拔步向州府里走去。

他身旁的惊蛰板着一张脸教训道“州牧说话听不懂吗?”一面说,一面紧跟朱瑙的脚步。

那浩浩荡荡几十人的护卫队也都跟着,转眼大队人马全涌进州府去了。

官吏们全都傻了眼。

“那不是阆州城的商人朱瑙吗???我没认错吧???”

“哎哟,我刚就觉得眼熟,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不是那个号称自己是皇亲国戚的妄人吗?他怎么成州牧了?!”

“怎么办?!”

“先跟进去再说吧!不能让他们乱闯州府啊!”

官吏们急忙追进去,可对方人多势众,还都是持械的武人。这州府里自从厢兵叛乱后,就没剩下几个官差,绝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他们不敢上去阻拦,只能眼巴巴地跟着。

进入州府大门,面前是一条长而开阔的甬道,两旁是监牢和祠堂。此刻监牢尚好,祠堂却是一片破败之相。只因里面有贡品,厢兵作乱时也进去打砸了一番。

朱瑙一面审视着州府的残破之景,一面继续往里走。前面有一道仪门,是上级或同级官员来访时方能走的,方才已被钱青等人打开。他理直气壮地穿过仪门,又经过戒石坊与月台,两旁是吏舍。吏舍的光景比祠堂还惨一些,经过山贼们的洗劫,几扇门窗摇摇欲坠,满地砖瓦狼藉。

朱瑙啧啧摇头。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大堂了。原本新官到任,州府的官吏们应当在大堂举办迎接仪式,只是朱瑙来的突然,官吏们事先没收到消息,自然也没什么准备,只堪堪来得及将仪门打开。

进了大堂,朱瑙终于停下脚步,钱青等人也满头大汗地追上来。

“曾……朱……”钱青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口里含混了一下,擦着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开口,“州、州牧,你初、初来上任,官、官、官印可带了?”

朱瑙不慌不忙,看了眼边上的惊蛰,惊蛰便取出一个黄包,递给钱青。

钱青连忙接过,一打开便看见里面的官印。他拿起官印查看,那官印左看右看,竟像是真的!他又连忙取出布包里的任职文书。官印上是只有官名没有人名的,可任职文书上却会写明官员姓名,及为官履历,做不得假。

等他打开任职文书,再次傻眼——为官履历?压根就没有!这份任职文书,根本不合制式啊!毫无疑问,这东西是矫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