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寨交出了所有带来的东西,朱瑙的商队亦推出几筐货交给长明寨。

“哦。”朱瑙心平气和地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帮我赚更多的钱呢?”

6求雨疑惑地看着那道身影。他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像虞平,但虞平似乎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三人便扭头往山下走去。

数日后。

不多久,人群走近。由于他们走得悠闲自在,不像前来打劫的山贼,佃户们的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一些。等走到跟前,人们才现走在最前面的领头人竟然是惊蛰。

人多嘴杂,朱瑙没听清几句,不过看佃户们脸上笑容,便知他们这几日过得不错。他又问道“可遇上什么麻烦不曾?”

年轻男子道“哥,我们走了。会替你照顾好孩子的,你和嫂子多保重。”

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呸掉嘴里吃进去的土灰。

朱瑙便带着二人去了附近的茶馆。

朱瑙笑眯眯地问道“刘掌柜,你手里还有多少麦秸?”

“我们都能作证!”

王伯正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劝阻的话挂在嘴边,终究还是没再开口。他不想让弟弟去做,可他自己又何尝愿意做这样的事呢?如果还能有别的选择,他只想带着弟弟好好生活,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再累,只要能吃的上饭,能活下去,他也知足啊……

忽听远远传来脚步声,有人急匆匆地喊道“寨主,寨主!出事了!”

惊蛰想明白这一点,顿觉自己方才所言十分稚拙。他挠挠头,闷声道“还是公子聪明。”

刚知道朱瑙真打算买地的消息时,李绅简直慌得睡不着觉。难不成朱瑙真打算把那些麦秸去沤肥喂猪?!那他用麦秸编个草绳上吊算了!

摊主又怔片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朱瑙也没想到少年气性那么大,诧异道“你气什么?”

朱瑙乐呵呵道“要不然他们为何整日盯着我看?”

一名路人道“啧啧,又来一个。把这小子的手剁了吧,免得他再去祸害别人。”

于是朱瑙再次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谁知道呢?”另一人道,“为了凑钱,他把几家店面都盘出去了,可真是孤注一掷。”

朱瑙说这故事的时候有几处说得颇为细致,若这故事是真的,那他必得亲身经历才能知晓那些——也就是说,他的言下之意,他自己便是那个流落民间的龙子!

“不止屠狼寨,还有那长明寨也十分可恨!他们四处招募百姓,前阵子又有一村的百姓去投奔他们。再下去,没被屠狼寨杀完的老百姓都被长明寨收完了!”

“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小山寨也很可恶。他们东偷西抢,骚扰农户,把农户都给赶跑了。好多农户受不了骚|扰,居然也跟着进山当贼去了!”

众人群情激昂地声讨山贼,最后得出一致的结论——山贼之祸,非治不可。

于是人们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宋仁透“宋州牧,赶紧治理山贼吧!!”

宋仁透被整齐的目光吓了一跳,忙道“治,当然要治。赶紧派兵去剿匪啊。”

马上有人反对“剿不了。这几年剿了几次匪,次次大败,厢兵被杀无数。以前厢兵比山贼多都剿不了,现在那几个大寨子人数都已经多过厢兵了,还怎么剿?万一厢兵全军覆没,连保卫州府的人都没了!”

当年太|祖开朝时,为防止地方割据,兵权收归朝廷,地方官府不得拥兵。州府手里只有一千厢兵可以调动。可厢兵不是正规军,农忙时间要在田里干活,农闲时才来服役,疏于训练,根本没多少战斗力。他们去剿匪,若是剿人少的小寨子,山贼们往大山里一躲,根本找不出来;若是剿人多的大寨子,那更不行,山贼们熟悉山中地形,早早设下各种埋伏和陷阱,双方刚一交战,山贼就把厢兵杀的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这几年剿匪,剿得厢兵越来越少,山贼反倒越剿越多了。

宋仁透一脸呆滞“不能剿匪,那要怎么治理?”

钱青思忖片刻,道“眼下之计,唯有招安了。”

此言一出,数人反对。

“招安?不行!那些山贼犯下滔天罪恶,必须惩戒,一旦予以招安,这天下岂还有法理可言?!”

“对!屠狼寨屠杀数百村民,怎么能放过他们呢?我们应该从百姓中征调兵员服役,继续剿匪,必须把他们灭了!”

宋仁透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争吵,打算等他们吵出一个统一的意见再说。他不是很喜欢管这些破事,只喜欢逗弄珍禽。他来这里当官,只是为了增加资历,方便以后调回京城任职。明年他的任期就满了,到时候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时候他身边的钱青蓦地站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钱青道“诸位,都到这时候了,就别扯什么法理了!你们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吗?是钱,是银子啊!你们看过税收账册没有?本州去年的税收比前年少三分之一,今年比去年少一半啊!为什么?因为能缴税的农户越来越少了啊!”

他大喘一口气,接着道“农户为什么越来越少?就是山贼成祸。山贼越多,老百姓就越少,人要么被他们杀了,要么被他们收走了。再下去,明年的税收给诸位俸银都不够了。所以山贼之祸必须最快最平稳地解决,那就没有比招安更好的方法!”

有人想反驳,钱青没给他机会,一鼓作气往下说“招安有很多好处,一来体现了州牧的仁慈,山贼和百姓感念恩德,就不会再作乱了;二来,如果我们执意剿匪,一定会劳民伤财,最后即便把匪剿没了,老百姓也会死伤惨重。可招安山贼,给山贼一些优惠,让他们回来继续做农户,我们还能继续收他们的税。这是一箭双雕。”

“还有第三点。像屠狼寨这种山贼,他们武力高强。远比厢兵能打。我们把他们招安回来,直接把他们整编成厢兵,州府就多了一支强悍的队伍。到时候再有别的山贼敢做乱,派他们去讨伐不就行了吗?这是一箭三雕啊!”

他条条陈述,有理有据,说服了不少人。反对者逐渐偃旗息鼓。

然而桌上仍有一人出言反对“你说的这三点,只有第二点还算占理,其余两点并不成立。若真对那些山贼予以招安,必将后患无穷。”

钱青诧异地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个瘦弱的男子,年纪轻轻,却须皆黄,看着便觉得病怏怏的。这人只是州府中的一个小吏,算不上幕僚,也不知谁把这人叫过来一起参与讨论了。

钱青不服气道“其余两点怎么就不占理了?”

那黄人正要与他分辩,宋仁透却出声了“好了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我听钱主簿说得很有道理,就照他说得办。钱青,你去写招安檄文。什么屠狼寨,什么长明寨……赶紧全部招安,都别闹了!”

众人吵得太久了,宋仁透已经不耐烦了,只想赶紧回去逗他的宝贝鸡。既然钱青已经说服大多数的人,那就行了,没必要再为一两个不同意见争吵不休,不然永远吵不完。

那黄人听宋仁透下了决策,显然极不认同,却放弃了争执。他低声自言自语“蜀中必将大乱。”

钱青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自去想招安檄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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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朱瑙庄里的佃户们迎来了大丰收。

这天,王家兄弟割完了自家的最后一茬麦子,又跑去帮着石三完成秋收,黄昏的时候才忙完,推着满车满载的粮食回家去了。

走进院子,院子里的粮食已经堆得小山高。兄弟俩把车上刚运回来的卸下,扔到小山上,把山头又垒高了几尺。

忙活完,王仲奇向后退了两步,欣赏那座粮食山。前段日子他们每天忙着收割,都顾不上看自己到底收了多少,如今有功夫闲下来仔细打量,他瞬间激动了“天呐,这么多!!”

一旁的王伯正没说话,抬手不停擦汗。

“这么多麦子,家里的三只母鸡也都开始下蛋了,以后咱们能天天蛋面吃。”王仲奇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以前咱娘做的鸡蛋面最好吃,可惜都没来得及跟她学怎么做……唉,我好想阿娘……”

王伯正还在擦汗,王仲奇察觉到不对,定睛一看,惊讶道“哥,你哭了?”

王伯正不想让弟弟看见,连忙背过身去,用力搓搓脸,稳住气息“没有没有,灰进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