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统制官,陈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在没有女工的兵工厂里,澡堂是开放式的,对面一个水龙头下也有人在冲澡,冲着冲着就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说:“那个,喂,说你呢,小娃子,洋夷子给我用用。”

何向东调匀气息,大声道:“李管带,以营三角阵型分队构筑单兵掩体并发展为急造营防御工事,考核时间一个半小时!”

“青荷。”

“噼里啪啦”,算盘珠子一阵快响,在夏建民有些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杨正波再次核算完毕,点头道:“没错,真没错,德国佬想巴结我们了。”

董事会上还确定以汉冶萍、湖北水泥厂、汉阳兵工厂、公立江汉大学、私立中华大学为第一批融资扶持对象,待汉冶萍财务整理结束之后即行增资扩股。

吴兆麟有些结巴道:“军队,军队多了,应该裁撤一些,养、养不起就要出乱子,张统制官尸骨未寒呐,鄂省不要再出乱子了!”

第九镇兵进河南,对黎元洪来说是保住副总统宝座的手段;对袁世凯来说,黎元洪、何向东剿匪是假或说是其次,主要的、真正的意图是要价做交易;对革命党来说,这是一种莫名的鼓舞,证明方君瑛所说——何向东和第九镇是真正革命的!对严重关切河南军事对峙的列强,特别是日本人而言,这种局面是他们乐于看到的,需要大加鼓励。

话,正说,反说,都他娘的有理,那就不如不说!

“禀大总统,这份报告堪称妙文。”梁士诒在座位欠身作礼道:“以全国之捐款、募资两千多万两开办中国工商发展银行,捐款者、募资者皆为股东,选举董事会指定总经理负责管理。又以中国工商发展银行以认购汉冶萍扩股的方式注资,掌握汉冶萍大约五成二的股份,则汉冶萍为工商发展银行所有矣!此乃其文中第一件妙处。”

时间飞逝,暮色渐浓,程灏功也忍不住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千多倪家军一涌而出,汝宁城里只留下一队过山炮、一小队骑兵和一队步兵把守。

白狼甚为狡猾,好几次眼看要被追上却总能逃脱,惹得倪毓芬勃然大怒,对左右声言——不灭此贼誓不休!

“哎呀!”张锡元再次顿足,向吴进林摆手道:“快来,快来,别耽搁。”

骑马从黄陂到滠口,登火车到刘家庙,渡江到武昌直入红楼都督府。铁路线在手的感觉就是好,这一路不过花了三个多小时。

还是杨正涛厉害,在当晚的军事会议上拍着桌子径直说了一句——“打就打了,剿匪中出现误会有啥大不了的?!只要倪嗣冲调兵回来时没有公文知会我们,我们就狠狠的打他狗日的一回!妈个叉的,连徐镇坤这种王八蛋都敢收,不教训教训他,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孝侯,我支持你!”

“南京来电,方部长拜访议长林森、实业部总长张謇,已得阻止政府批准交易之承诺,今晚前往上海募资。”

黎天才无语,面色迅速转暗,心中却道:搞了半天你是在拿老黎我开涮来着?!这些天了,老子不去黄州就是不想当这个鸟统领,你不理不顾也就罢了,今天来此却又提此事,摆明了是戏耍老子!

言毕,何向东转身大步离去,不曾稍有犹豫。

吓傻了,这是翟彪永久的痛。牌楼伏击战,他确实因本大队弟兄的惨重伤亡而心痛,忘记了自己的指挥责任。这事儿总被几个好事者挂在嘴边,随时拿翟彪开玩笑,程汉生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北军撤退需要提防侧后的第九镇,撤退的时间表包含的信息是各部兵力构成、撤退行军或装运顺序、时间,又包括集结地点、时间,还包括中途补给、休息、转运的时间、地点。可以说,如果把时间表交给第九镇的话,就等于是段祺瑞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何屠夫家的切肉墩子上。

一个船主不干,那好办,枪口顶上胸口,你说哪个硬?可全部船主都不干了,那就不好办喽!

袁世凯第一,孙文第二,黎元洪第三,这是当前南京方面的正式大总统候选排位,并非何向东自说自话。

入座寒暄一会儿,黎元洪整整嗓门切入正题:“向东啊,你电报说想救汉冶萍,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惜太难了。我在湖北为官多年,汉冶萍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以民国军政府大元帅尚不敢轻动之,你又何苦趟这滩浑水呢?”

程灏功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何向东面前,深深鞠躬后,抬手拉下何向东举起的右手,握住了,说:“灏功见识简陋,以一己之私苟且蝇营,闻听总指挥一席话才自知粗鄙,目光短浅呐!诸位,诸位!欲让子孙不再受辱,不再担惊受怕,不再于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等就算苦了这辈子又何妨呢!?汉冶萍,汉冶萍,程某愿荡尽身家认购汉冶萍的商股!”

这么一来,姚家幺婶就带起孩子来,方君瑛和姚青荷反在王颖的指点下学习如何做“合格的军护”。

“你少他娘的胡扯!”裘三升逼近两步道:“总指挥尚未下令撤销战争状态,七杀令依然有效,老子不管你什么婆娘娃子的胡扯,来人,给我捆了他!”

整个汉口、汉阳保卫战期间,真心革命又有指挥经验的军官如吴兆麟、姜明经,都未能发挥太多作用。军事指挥权掌握在并无多少军事素养的孙武、黄兴等人手里,瞎指挥现象比比皆是,无数年轻热血的革命者无谓的牺牲在战场上。

杨正波状貌悠闲的晃荡翘起的脚,说:“我们背后有都督府和第九镇,德国商人和他们的领事、公使也有相通,湖北前线虽然停火,可和谈还没达成协议,随时可能再打起来。他们认为我们是急需军火,又因为口径制式的原因,必然首选德国造,所以不会轻易让步,利用日本人给他们施加压力也好。我马上去给黄州发电报,那边也要配合一下。”

“总。。”

骑六标帮统王恩贵没有战死,此时身在黄陂的军医院里。这也是刘成恩一下子就能注意到匆匆而过的军医和军护的原因所在。

另有远郊各江防支队,如下。

冯国璋心里其实有谱,如今得了易乃谦的证实,无非是要确切判断何向东企图而已。看来,可以放心了!

老人们都知道原因,都拥护总指挥的决定,与其陪新人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消化刚才所得。由此,剩下的全是学兵队。

“宋公,此子志向甚大,从黄州回来后就告知受之,说想去黄陂带带兵。”赵钟奇如今把自己在黎元洪身边的地位与黄陂紧密联系在一起,见黎元洪闻言面露不悦,当然知道这位大都督在想什么,忙道:“甘绩熙在此,万耀煌在彼,甚好,甚好!再说,奇兵变正兵,黄陂扩编为一镇,所需军官甚多,今日何向东不言,明日必提此事,宋公若主动派去学生军中的徐源泉等人,何向东必然感激涕零,效忠不二。”

年轻的、政治幼稚的革命党人大多数没有看清“日本朋友”包藏的祸心,1911年11月中旬,能够看透日本人歹毒心肠的,一个是与日本人打了多年交道的袁世凯,另一个就是何向东了。

何向东扭头看向杨虎,朗声说道:“杨虎,回电,我部艰困,非汉阳可想象,暂难奉命,恳请延期一月再战滠口,定不惜所有,倾力效死!发!”

站在高地上,潘正道心里颇不是滋味。革命军不是土匪!东取商县不是抢掠沿途百姓!可王春华手下的帮会队伍都干了些什么?!偏头看看豫南挺进军司令徐镇坤,潘正道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分明从徐镇坤的眼睛里看到一种似乎是草原狼才有的凶光。

“来呀!还有谁出来?”裘三升握拳大叫,战意盎然的目光在青灰色人群中扫睃。

幕僚们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何某人资料上报后,袁世凯回了两字——给他!

马良率部跑了大半圈一看,自己面对的又是革命军的宽大正面。

骑六标统带马良把指挥部设在距离车站办事房大约一里远的陈家院子。

“第二件,我老杨家能有今天,不容易啊!”

灯光一闪一闪的,快慢有别,确实是在传递某种信息。可黄州城头上的人们对此一无所知,又没有无线电报,也就无法得知来者的意图了。

与此同时,滠口车站外的空地上,混成第五十八标列队完毕。张锡元领头,马弁双手托着盘子在后,让他的部下们看到了盘子里的十八只耳朵,那是从人的身上割下来的证据,证明了骑兵昨夜的战果,也算是为混成第五十八标的出击壮行。

“何向东遵命,诸位,军情紧急,告辞!”

蛇山脚下的都督府里,“关心”何向东的一群人又聚在都督黎元洪的办事房里,俱都想要按照自己的观感好恶来决定何某人的命运。

“你这人就是太过执拗,随你便了!”

似乎是受到何向东的感染,鄂军都督府门口的人群发出一阵“革命军必胜!满清必亡!”的口号声。

此时,清王朝垮了,德国人在华利益必然调整,那么,是否有可能吸引德国钢铁资本来中国参股汉冶萍呢?中德合资哎,就像那个世界的中国刚刚开放时的“中外合资”一般。德国资本一进入,在商业追求利润的机制下,必然引动德国人向汉冶萍注入技术,引发更多的连锁反应。

三年,只有三年时间,三年时间内要吸引足够的德国资金和技术!

嗯,得给德国佬画一个足够诱惑力的大饼子出来才行。

怎么画?怎么画?嗯。躺在床上,双手手指交叉垫在脑后,一腿架在另一腿上晃荡着,脑子里冒出一个个坑死德国佬不偿命的念头,逐渐的构成了一幅完美的图画。

裘三升看到,他的统制官就那么躺着露出笑容,噢,是“吃吃”的笑出声来了。咋啦?一向沉稳的统制官是咋啦?难不成想到了那个、那个陈家的云卿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