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泰已经习惯于打运动夜袭、伏击战,虽知这一次对付骑兵就得如此,心里还是觉得憋闷,带着一些不耐烦,他接了程汉生的话:“岂止是有点像,我们比张锡元的行军速度还慢,乌龟爬一样,要是敌骑多来骚扰几次,估计天黑才能走到祝站。”

板桥边有几块大青石,黄陂西门处的妇人们最爱在此洗衣。

“来,坐。”王春华反客为主的招呼唐慕云,指点座位后又看着小桌,啧啧道:“有酒有菜,好哇!只怕再过一个月,这山里一下雪,这些东西就指望不上喽!”

看吧,那一路哀号的难民就是我的同胞,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就是我大汉民族的同胞!看吧,自己头上戴着的是什么?是满清的蟠龙帽徽!嘉定三屠,扬州十日,那是满清入关后干的事情,那么,等到作为满清军队的北洋军击败革命军之后,会否他不敢去想!因为眼前的事实似乎已经证明他不敢深入猜想的那件事必然会发生。

冯国璋的决定是正确的,放弃进攻黄陂坚城,集中兵力攻击有重大政治意义和战略地位的汉口、汉阳,改由马队沿铁路线的江汉平原东部地区机动警戒,确能发挥马队之战力,牵制以步兵为主的黄陂逆军。

田金榜受了刺激,炮击有偏差是刺激,刚才何向东提到的新科学也是刺激,不依不饶的问:“美国应该还有吧?”

“命令炮2队,全队以一号炮位为标兵,各自调整标尺,目标参照物双凤亭,五发,急速射!”

袁宫保来电——不日南下,待信阳交接钦差关防之后设行辕于孝感。

这是袁世凯的安排,也是冯国璋在北洋系统中地位使然。当然,荫昌嘛,既然是袁某人的儿女亲家,面子还是要给的,朝廷明令未到之前,就在孝感坐镇第一军司令部好了。

何向东本想找蒋翊武说说话的,却被何锡藩拉了一把。

“哈,此事今后不提了。”赵钟奇一摆手,这事就像轻烟一般被他拂去。“统领大人此来真要就任第七协统领?”

吴兆麟频频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编不出来,岂不是失信于黄州方面?”

姚青松这才拉了甘绩熙的手握了握:“茂卿。”

姚青松心中暗笑,端正了容色道:“办正事!”

“我个人从军事观点出发,不同意现在就出击滠口。”何向东的目光滞留在姚青松的脸上,待姚青松微微向旁边侧面后,才继续说道:“目前,已经查明清军第四镇,第三混成协、第十一协混成协、河南新军一部、湖南岳州防军大部已经到达孝感——刘家庙一线,总兵力约三万四千人;再加清巡洋、长江两舰队十五艘舰船在阳逻水面,炮口指向革命军阵地。另外,列强各国有十多艘炮舰在汉口水面,炮口一样指向汉口、武昌。再看我军,刚才黄代表说都督府已经扩军两万余,汉口刘家庙一带有两协兵力,约八千人;加上黄陂方向我部尚未整训完成的七个支队,有兵力三千余人,合计一万一千人。敌强我弱,是我们面临的、不可否认的战局大势!在此态势下,武昌方面采用了以主动出击的积极防御战略,我认为是可取的,但是,如果忽视客观条件把主动出击作为积极防御战略的唯一战法,那是绝对错误的!杨虎,记录,我想送给武昌诸公一句话——存地失人,则人地两失;存人失地,则人地两存。”

何向东举起右拳,高声说道:“我,何向东,在此郑重立誓,身为革命军人,国家一日不富强,失地一日未拿回,民生一日不幸福,我则一日不脱下军装,一日不放下武器,一日不言个人幸福,虽戎马终身,老死征程心亦不甘!”

“什么意思?”洪震霄听不懂,杨正涛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说:“都是反清复汉,原本应该无分彼此,可只有傻瓜才这么想。我姐夫早就提醒过,咱们反清复汉是舍了身家性命的,今后革命成功了,咱们在哪里?!看今天的形势,哼,武昌那边这么做,分明是要我赔了老汉又折本,休想!英节,这下子你该明白黄陂的教头命令黄州财税不再提交省城的道理了吧?”

“侦察兵要懂得陆军各兵种的基本常识,要会简单的测绘制图,要熟悉各地的方言、风俗和地理民情,要有过硬的军事技能和单兵作战能力,要具备一定的情报收集和简单判断能力。。这些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作为队长,你有权在全军挑选人员。全军整训期间,侦察队无论官兵都要参加每天晚上的军事讲习会,从明晚开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相信你,汉生。”

两名扳道工骇然看到,调度员踹开房门后抓了丁字阀就跑。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远处传来火车的示意即将进站的汽笛声,调度员跑得更快了,像一阵风般冲到岔道口,用丁字阀把进站的铁轨一寸寸移动到侧旁的机修轨道上。

田金榜主动担负起传令参谋的责任,从身边机枪队抓人,抓一个下达一个命令,待到第四个命令被人带走后,他问:“不是不准备硬拼吗?”

人,在革命浪潮势必席卷全国的当下,打着鄂东革命军和黄州分府旗号接收黄州八属县和黄陂后,已经不愁无人投效。枪械弹药,守着铁路线打清军补给的主意,何愁搞不到?这就是他责骂杨虎而愈发看重小货郎的部分原因。

“你”黄锦春费了些眼力劲儿才认出那人,以前就隐隐听说,那人乃是红帮的小头目。“你是码头的带工,叫,叫。。”

“二位请坐,刚才,我们正好谈到鄂东革命军今后的作战方向问题,二位是奉都督之命前来,可有指示?”

“呜——”火车缓缓开动,逐渐加速向南而去,贩子们也回到栅栏边的那个角落聚成一团。

外面战火连天,两个酸秀才在房里促膝倾谈,不知不觉就是一夜过去,武昌城内的枪声渐渐平息,局面已然廓清。上街一看,竟然是起义军攻破督署,打跑了瑞澂和张彪。

须知,洪四五曾在黄州巡防营混过几年军饭,人头熟、地形熟,此去如果顺利拿下黄州,岂不是要让那琪振、余文定乖乖的给洪某人请安问好了?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看来都不对,中间那个“十”字得去掉才合适。

此时,就算姚青松也默然点头了。虽说刚刚伏击黄州巡防营成功,可民团就是民团,不能与组织严密、训练多年、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相比。一旦正面作战,民团只有被击溃、消灭这一个结果。

姚青松听出了妹妹的一语双关。妹妹想参加推翻清王朝的革命,妹妹更想革自己不能自主的命。唉,老汉真不该听罗田老家那边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早该让妹妹去读西学女校的。假以时日,举水河边的姚青荷未必就不如那江南的秋瑾。

“那是人,那是一条命,都是爹妈生养的命,老子当这么多年的土匪也没杀过一个俘虏!”

巡防军营地,张锡禄快步登上最近的一个土坡,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天堂寨方向,可惜,距离有些远了,加上王家塆南边的两个山头遮住了大半视野,他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嘘寒问暖之后,姚恒修看着门口的岗哨抱怨开来:“以前都让进的,今天说啥都不让进,青松,出事了?”

何向东还没有开口,杨正涛说话了,说了一番令他从此对二少爷刮目相看的话。

黎元洪有兵却得镇守武昌、汉阳,还得听湖北提督张彪的调遣,哪里抽得出兵马去剿匪?麻城民团攻破二龙山一事早有报告,此时又在罗王城与土匪周旋,却是缺枪少弹,难以取胜。

“什么旗号?”

而且,莫名其妙的,他从撵走程秀才主仆后就觉得心里有些发空,到了晌午,理应在龙王洞干掉扫地虎的两个亲信还未返回,更让钻天鹞子担心,加上方才山下响了一阵枪,这就让他觉出不妙,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能抽着闷烟苦思冥想。

那个影子,穿着花花绿绿的、从没见过的衣服,头上戴的圆帽子也是花花绿绿的,脸容却看不清楚,因为他脸上也涂得花花绿绿的。现在的杨正涛有些回过味来了,教头穿那么一身,趴在山间路边只要不动,兴许自己从他面前走过去都看不到。所以,洪四五要吃亏,杨正德也吃了亏。只是教头既然是从美利坚国留洋回来的,那怎么就不知道今年是宣统三年,也就是大哥说的西洋历1911年呢?

这里,别人可以不去,杨虎却不能不去!谁让他受了杨家大恩,谁叫他是杨二少爷的伴当呢?他若不去,别人又怎会去?他若不去,二少爷要有个闪失,杨老爷铁定没法,不就是一条命嘛,老子今天还给你杨家了。麻杆把弹弓收好,提着一杆妈踢你单发步枪冲出人群,利索的钻进树丛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