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南宫星犹豫再三,还是吞回了已到嘴边的话,决定等她心防卸的更加彻底一些,再去询问她对当年残存的记忆。

她一直就是个水做的姑娘,南宫星从认识她到现在,着实见过几次她流泪哭泣的模样,有假作出来骗人同情的表演,有无可奈何羞怒交加的委屈,毕竟是跟着一个女贼师傅,她算是比较会用眼泪这门兵器的那一类女子,水汪汪的眼睛一哭起来真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是个男人都要心软七分。

那剩下的岂不是只有……

别庄中只剩下还未痊愈的白天勇坐镇。

“子债父偿,也算是江湖常见的想法。”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兰姑娘,我猜,这次的事情恐怕并非某一个人所为。他应该还有帮手,就藏在这别庄之中。”

茗香掩住小口轻轻一笑,扭开头道:“小冤家你这么厉害,妾身那点春情都被你耗得干干净净,此后起码能安分个一年半载,不必老想着男人了呢。”

除了等那凶手再次出手,所有人好像都束手无策。跑了白若麟这消息一经传开,不知白若麟是谁的宾客倒还好些,白家诸人,可都纷纷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白天雄。

白若兰不安道:“我不是全没听过,他们不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么?与那些杀手刺客有什么不同?”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万一遇上什么事端不出手就要被看破身份,那你就拔剑。记得,只是拔剑,不要和人动手。”到最后,南宫星颇为慎重的叮嘱了她几句。

“没有任何招式?”白若兰蹙眉追问,满面不解。

“福伯!这边完事了,你叫奴家去你哪儿歇歇好么?”她定了定神,扬声叫道。

“呸,谁……谁说要嫁你!”她恨恨听也听过,见也见过,但亲身当真被这般吻住还是头一遭,崔冰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推也不愿扯也不是,就那么攥着衣料微微发抖,不知如何解救失陷芳唇。抿紧的缝隙之外痒的丝丝入骨,禁不住便开了一线,憋在里头的一声嗯唔还没泄了出去,就叫他舌尖一钻堵了回来。

练武场那边仍有欢声笑语,恐怕不到深夜难以止歇。

写东西这事儿还真是得专心致志才行,最近频繁分心导致了一些奇怪的结果。比如在平时存的小片段里写出了这样的句子。“楼下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束装点精致的香坂百合。”一字之差意思差了很多阿喂!细思极恐啊这鬼场景!

“做戏?”

酒肆内这密密麻麻二三十人,倒有一大半带着兵器,让他这种寻常百姓脊背发麻。若是熟客倒也罢了,偏偏这些武林中人,他没一个认得。

白嫂一声低喝,掌势在半空一折,仍是拍向他胸腹之间。

看她足下激起尘泥情形,这掌力着实浑厚惊人,南宫星微微皱眉,足尖一点向后跃开。

白嫂冷哼一声,右掌猛然击出,左臂一甩,人竟向前疾窜了两尺有余。

南宫星人未着地,似乎不得不出手招架。

他却偏偏仍未出手,那掌力已触及衣衫之时,他猛然深吸口气,胸肋之处瞬间凹陷下去,勉勉强强避过了已老掌势。

白嫂双眼一瞪,大步踏上,短粗十指带着开碑裂石般的雄浑掌力连环进击,招式大开大合,浑不似女人该学的功夫。

南宫星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左踏右挪,转眼已倒退数丈,脚下画出一个半圆,看似步履踉跄颇为狼狈,却始终能在最后关头堪堪避过。

三十招外,白嫂双掌一圈,低喝道:“你不肯接招,老娘就和你斗到半夜!看谁耗得过谁!”

单靠轻功身法,南宫星有信心就算打到半夜也不会让她打中半招,但对方并非起了杀心,出手也都在最后关头留着转圜余地,目的如何一望便知,他只好歉然一笑,突的向后纵出丈余,抬手道:“前辈不过想知道晚辈武功来历,何必大费周章,直接问上一句不就是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说我就肯信么?”白嫂双眼一翻,冷冷道。

南宫星侧头一看,白若兰颇为担忧的望着这边,白天英、白天武不知何时也已到了,身后还站着唐门本家的三位,看来至少也已观望了三两招。

唐昕见他跳开,忍不住道:“没想到,你的轻功还真不错呐。”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不敢当,献丑献丑。”

看来即便为了此后行动的便利,也该对身份有个交代,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空地边的树木,纵身而起,拽了两片叶子在手。

他走回到空地当中,微笑道:“晚辈的师承好认的很,诸位一看便知。”

话音未落,他扬手一丢,两片树叶高高飞起,摆动落下。他长吸口气,沉腰弓步,突然双手齐出,在空中一抓,那两片叶子仿佛被微风牵引,一颤一晃,落向他双臂之间。

他屈指横扣,一双宽厚手掌此刻却显得灵巧非常,就连只懂剑法的白若兰,也看得出此后行云流水般一招招击出,尽是分筋错骨的厉害手段。

擒拿手的路数虽多,却少有一门打得像他这般好看,衣袖飘翻,指掌时隐时现,明明是扭腕捏筋的招数,却偏偏带着一股仿佛摘去少女头上珠花般的温柔。

而他双手出招之际,那两片叶子始终悬在他掌臂间圈出的那块空间,时上时下,却始终不得坠落。

“诸位看仔细了!”他最后高声一喝,双手突然向内一拂,十指如风凌空虚抓不断。

随着他这一招出手,那两片叶子竟叶柄相贴,叶片上下摆动,变得好似一只穿花绿蝶,翩翩飞舞在他手臂当中。

直到他双掌一翻,收招于身侧,那两片叶子才依依不舍的分道扬镳,转动着落在地上。

白嫂看到此处,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白若兰和唐昕都是一脸迷惑,唐行杰只是傻愣愣盯着自家妹妹,并未细看,唐行简眉心微皱,似乎想起什么,但不敢确认,只是望向白天英白天武兄弟。

白天英与白天武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是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白若兰可等不及他们在那边酝酿,径直跑到南宫星身边,匆匆问道:“小星,你这是什么武功?好像变戏法似的,真好看。”

南宫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看向白天武。

白天武长长出了口气,似乎也为此感到安心许多,他略一颔首,道:“这套情丝缠绵手,江湖上只怕已经至少十年不曾有人见过了。不知骆兄的痴情剑,是否已从那湖底捞回。”

这一句,已足够叫旁边的年轻人知道南宫星师承何人。

离别刀,碎梦枪,痴情一剑成绝响。

不论江湖势力争斗的如何惨烈,浪子游侠的传说,往往传诵的更加广泛,人们更喜欢的,是鲜衣怒马,是快意恩仇,是把酒言欢,是英雄美人,而不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

所以当年在生性浪漫的年轻人中,这一句话代表的三个人,兴许比狼魂和天道还要出名一些,名头最亮的时候,甚至不输给同时期的江湖四绝色。

最后一句,指的便是痴情剑骆严。

出道的头五年,他叫多情剑,纵马欢歌,美人在侧。之后的三年,他叫无情剑,剑气如水,光寒十州。再之后,他叫痴情剑,创下情丝缠绵手,沉剑于无名小湖,直至突然之间隐匿武林,无影无踪。

南宫星道:“家师并未打算将那把剑捞回,否则晚辈也不会两手空空行走江湖不是。”

白天英笑道:“既然是骆兄的高足,你又何必绕个弯子靠碧姑娘帮忙,我白家虽然与骆兄只能算点头之交,但怎么也不会怠慢了如此有为的少年。”

南宫星只道:“家师一贯教导晚辈行事不应引人注目,再说碧姑娘恰好欠了晚辈的人情,托她帮忙,也算与她清了瓜葛。”

白天武叹了口气,道:“可惜南宫贤侄运气不佳,正好赶上白家多事之秋,否则我还能好好尽一尽地主之宜,也不至于像现下这般,还要麻烦贤侄你多多帮忙。”

他们既然与骆严平辈论交,此时对南宫星也只有改口,不好再为了亲近称兄道弟。更何况白天武也起了私心,改称贤侄,对他来说总是方便的多。

南宫星洞若观火,加上本就有这心思,自然顺水推舟,微笑道:“白叔叔不必客气,我此前多蒙兰姑娘照顾,就算只是为她,也应该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场面上的客气话说了几句过去,庄内毕竟还是一团乱麻,白天武他们很快就折返回去,白若兰理所当然留在南宫星这边,唐昕却也没有随着哥哥离开,而是低声向唐行简交代几句后,也落在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