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女弟子依旧守在那里,只是换了新面孔,并不认得。而守在田灵筠门外的,也换成了丰美少妇钟灵音。

绕了几绕,三人来到一间较为僻静的院落,一名剑奴守在院门,见白若兰走近,道:“兰姑娘,早些看完早些回峰的去说就是。”

她有些得意的从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掌,转身站起。

“你……你……”耳中轰的一声险些炸开,她瞪圆双眸,急得结结巴巴道,“你竟……亲……亲……我?”

一直到忙完过来睡觉的下人渐渐多了起来不便说话,他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指着满脸涕泪纵横的丫鬟道:“今夜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想不明白不许睡觉!”

“看、看,兰姑娘也下来了。”旁人一句轻声,却结结实实的落进崔冰耳中。

那小厮看言谈已经奏效,便放柔语气,安抚道:“你不惹事生非,就什么事也不会出。乖乖的,回你的房去,接着做你的碧姑娘,这样自然有我帮你。”

只不过,白阿四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大不相同。”唐昕斩钉截铁道,“唐门专门就此做过调查,如意楼肯帮人做的事,远不止杀人这么简单。不如说,只要他们找上你,你的心愿,他们就必定会想方设法为你完成。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楼,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他们总不会做白工吧?李秀儿身无分文,我哥送她的珠花大概值点银子,可要请人做杀手,可差的远了。”

唐昕摇了摇头,道:“这如意楼,简直就是天生要与江湖中人做对一样。你要是武功不错,在江湖上小有名气,那他们为你完成心愿的代价就极为高昂,甚至有人为此丢过性命。而你要只是个平头百姓,与江湖素无牵扯,而心愿却又恰与江湖中事有关,那他们不光会做白工,甚至还会倒贴些钱财出来。”

白若兰的心底愈发不安,忙道:“可……可咱们这儿不是有这么多高手,他们再大的本事,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会飞天遁地不成。”

唐昕眼底竟也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语声微颤道:“先不说手段如何,光论武功,西山独侠金雁北高不高?稀里糊涂就丢了一对招子。丐王纪九袋高不高?百招不到就被人卸了那双降龙神掌。百里飞轻功独步天下,却被活活累死在龙江南岸。愁金刚一身铁甲横练,却被用手掌生生剖开了胸膛。这样的人来上一两个,这里的高手能自保就已不错。”

南宫星看白若兰小脸一片煞白,忙安抚道:“你也不用吓成这样,不还没有真凭实据就是他们么。再说,你们都认得李秀儿不是,不如想想,她会不会是那种想要托如意楼来造下这种杀孽的人。”

白若兰神色略宽,喃喃道:“你说的对,她……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连挨了蚊子咬,都不忍心打死,只是赶出帐子去。她肯定不会求人来害我哥哥。肯定不会。”

唐昕并不知道孩子的事,听她这么说,便道:“那再好不过,没人委托,如意楼也不会胡乱行动。这么一来,多半还是白家内部出了问题,不知道兰姑娘心中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白若兰眉头越锁越深,终于忍不住将脚一跺,道:“先说好,我带你们去见的这人,你们一定要千万保密,决不可让其他任何一人知道。”

南宫星点了点头,唐昕也道:“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知兰姑娘想让我们见谁?”

白若兰咬牙一字字道:“一个早就该死的疯子!”

以白若麟的所作所为,在白若兰心中自然是该被千刀万剐,她脸上神情实在是藏不住事,那满满的愤恨几乎从眼里喷出火来,惹得唐昕无比好奇,想着究竟是什么疯子,会让白家千金气愤如斯。

到了那荒僻院落之外,唐昕才多少感觉到一些,不由得抬手搓了搓双臂,道:“兰姑娘,那疯子被关在这里?”

白若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门前,道:“原本你我都是女子,不该来这里看他。但事急从权,我总要看看他是不是还安安分分的锁在里头。”说罢,她重重捶了捶门,高声道,“福伯,我是若兰,帮我开一下门。”

里面一片寂静。

“福伯!我是若兰!家里出了大事,你叫我看看那个疯子还在不在!”白若兰大声叫道。

怎知道,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回音。

南宫星心中一凛,忙道:“兰姑娘,咱们要不要翻进去看看?”

白若兰略一踌躇,咬牙道:“好,万一出了事,我豁出去拖住那疯子,你们就赶紧去叫人!”

说罢,她一马当先纵身而起,轻功虽谈不上多么一流,身法却还算扎实,借着石壁反弹,堪堪越过高墙铁棘,落进院内。唐昕紧随其后,飞身而入,唐门身法随时要留着双臂待用,看着便颇有几分笨拙。南宫星看她两人越墙,才点地而起,凌空抓住一根藤曼,荡进院内,看起来像是费力攀爬进去一样。

院内依旧是昨天那副模样,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只是石屋旁的房子,没再冒出烟气。

唐昕还是初次到这地方,满心疑惑的左顾右盼,白若兰倒是毫不犹豫,大步过去伸手便推向石屋房门。

按道理,那扇门应该是锁上的。

但偏偏白若兰那样一推,厚重的门扇便吱呀一声,开了。

白若兰只向里看了一眼,脸上就瞬间没了半分血色,她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开两步,颤声道:“他……他果然……果然不见了。”

“什么?”南宫星飞身抢到门前,目光落处,石屋中的陈设仍和昨日没有什么分别,只是那两条链子的末端,却不见了白若麟,只留下一望便知是早早就已偷偷锯开的两个豁口。

一个精赤条条雪白粉嫩的身子打横倒在屋子中央,双目紧闭不知死活,胯下胸前口角旁边尽是污浊狼藉,正是昨日才被送进来的春红。

不及细看,南宫星连忙打开旁边的小屋,向里看去,果然炉火已熄,人死灯灭,福伯那苍老的身躯斜挂在破旧的木床旁边,皱巴巴的皮肤呈现焦黑色泽,尸身早已僵硬,一双干枯手掌,仍一前一后护着胸膛。

看白若兰想要过来,南宫星忙一抬手,道:“不必过来了!这里头的老人也已经死了。去叫人来,快!”

白若兰已是惊慌失措,点了点头飞身翻过院墙,这次无处借力低了几寸,还被挂破了一边裤管。

南宫星看唐昕还在原处站着,立刻又道:“你也跟去,别让兰姑娘落单!我在这里看着。”

看唐昕飞身追去,他这才稍稍安心,小心的回到石屋之中,蹲下身子拿起春红左腕,屈指按了上去。

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不想一股真气送入,那空荡荡的心脉中,竟隐隐起了一丝回音。

反正并无他人在旁,南宫星将心一横,右掌一翻,按在春红左乳,一股雄浑内力强行灌入她被震得七零八落的经脉深处。

想必凶手看她只是个寻常妓女,不愿浪费大搜魂针,便随手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亏得如此,才留下她最后一口气息。

只是即便能问出什么,她这条命,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心中一阵愤懑,鲜明的怒意从南宫星的眼底浮现。

江湖中的恩怨情仇,为何总是要牵扯到这种无辜可怜的人?

他压下怒气,内力催动更急,面上青红交错,竟是阴阳交替盛极的模样,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那微弱的心音才被他的真气牢牢裹住,将已近凝滞的血脉重又逼活。

“敬哥……我……好痛……”

伴着一声破碎的呻吟,气若游丝的春红,终于睁开了双目。

而石屋外,也跟着响起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第09章:化春泥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南宫星怀中勉强坐起身来,唇角不住流下鲜血的春红面对着石屋中围拢的一张张面孔,费尽力气在脑海中寻找详细的记忆,“这位……白公子,厉害得很,连口气也不歇,我……我一时挺不住,被弄得昏了过去。”

南宫星不着痕迹的在春红背后继续传输内力,柔声道:“姑娘慢些说,莫慌,你伤的很重,千万莫要勉强。”

不知是否不愿家丑外扬的缘故,与白若兰、唐昕一道赶来的,只是白天英、白天雄两名白家长辈,带着白若松、白若云两名晚辈,白天雄毕竟关心儿子,俯身追问道:“春红,若麟呢?他怎么样了?”

春红猛地咳了口血出来,将南宫星盖在她身上的外袍染红了一片,颤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屋里……屋里几乎没什么光,白公子……不在,在我身边的,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我……看不真切,只看得出,那人身上,穿了一身大红喜服。怪……怪的要命,我……我还以为见到鬼了。”

“那人之后怎么样了?”白天英忙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