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不住陆领的拳打脚踢和咒骂连连。他力气比伍月笙大得多,从门反弹回来的力量自然也比伍月笙投诸他身上的大。难怪她坚持住自己家,办这种扫人出门的事多理直气壮啊!

总体来说俩人尚算和平共处,伤亡达不到立案程度。晚上睡觉一张大床各占半边。但陆领常常过界,早上醒来都是抱在一起。伍月笙倒也泰然接受,因为天越来越冷了

伍月笙向车外看一眼,感觉车开好一阵子了,外头还是一样的路灯街景,也不知道到哪了。正想问陆领,一扭头,他黑头黑脸地亲上来,满嘴克罗那味道。伍月笙揪着他耳朵把人拉开,怒目而视:“你是不是给点儿脸了?”

佟画目露气愤:“她怎么那么野蛮?”翻过他手看,好重一圈印子,也真有人类能咬得出这效果。

吴以添研究她的语气,不像是破罐子破摔。但她哪儿来的自信确定人家三号不会发飙就此中断合同?“你昨儿跟他们老总谈的咋样?”

虚荣的伍月笙,一早遇上狂热追求者的小开心,被贴在她后背上的那头蒜破坏得一丝不剩。你说这人,大清早吃得还挺丰富。可公交车她让人滚远点儿确实有装逼嫌疑。伍月笙忍着,闭目合眼,垂首屏息,用肘子拐他,他无动于衷;把鞋跟儿挪到他脚上,他抽出脚,仍站在原地,很作死地挨挨蹭蹭。然后,一个小刹车,这不长眼的哎哟叫唤一声,把伍月笙抱住了。

象征问过伍月笙意思,服务生虚脱地退下去备餐。伍月笙对着人家背影骂道:“靠,还先跟我报最低消费。咱不知道他一年能遇着几个吃得起饭花不起钱的。”

吴以添唇型未动:“动态减两胚。”

伍月笙噗地笑出来:“在自己家都吃不饱饭。”

陆领一怔:“佟画不能。”她不是会作贱自己的人。而且陆领也怀疑是否真会有人因为这种事寻死觅活。

吴以添看不见他的满脸春风,没听见说话,以为他不信,泄气地说:“看轻三五,没把她当正经人,怪我。那你们就把我当正经人了吗?六零你说实话,你信我能心术不正到那粪堆儿吗?”

伍月笙掸着手,夹下烟邪笑:“你不是验过身了吗?还挺销魂,嘻……”

伍月笙告诉吴以添单元号,披件长外套出去,把钥匙塞给他,转身要回屋。吴以添叫住了她,却是靠在车门上慢条斯理地点着烟。伍月笙裹紧衣摆:“有事儿快说。”侧眼看着吞吞吐吐很忧郁的主编,调笑地问:“哎,您不是要进屋喝咖啡吧?”

阿淼正在吧台打电话,听见门口喧哗,捂住听筒骂:“扎乎什么玩意儿……”抬头一眼看见伍月笙,妈呀一声挂了电话,用迎贵客的身姿贴了上去:“我的亲祖宗你怎么回来了?”

伍月笙职业使然地挑他措词:“平和。”

陆领对伢锁的表情感到稀奇,但也没多想。姆指比比楼上答道:“家里门锁着,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李述也笑:“最近好吗?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陆领容忍她的侮辱言词,揉着笑僵的下巴起身去看粥。没一会儿转回来,纳闷地问:“三五你家电饭锅是不是坏了?怎么这么半天水还没开呢?”

陆领担心地望着她那个瘪瘪的肚子:“你说真的吗?你是不是耍我?”他在她身边坐下,对默不作声的人发问:“确定是怀了吗三五?”

吴以添问:“干什么?”

一款简约经典的男戒套在他手指上——进行誓约的无名指。

起来换了衣服,坐车奔伍月笙她们公司去了。

伍月笙随口说:“不认识的。”

陆领不能告诉她是昨天让伍月笙咬的,还没消肿。揉着肩膀心有戚戚焉,简直像跟一头母兽上床……

灯没有关。宽阔的大床上,两个人蜷在一起,占据着不到一半的面积。

吴以添傻了。

他咧着嘴,牙床里缺了一颗犬齿。

程元元头疼欲裂,伍月笙的那些事迹让这群娘们儿提她比提公安局的还怵呢。

陆领为这番理论折服:“你们真是亲娘俩儿啊!”

伍月笙起皮疙瘩,放下勺子搓手臂:“你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不知道啥样吗?我怎么可能不好意思?”

陆领“哎”一声阻止他:“喝高啦?”

吴以添郑重回答:“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不多。”

“我说当年!”程元元把药碗重重放在玻璃茶几上。

反正买卖越来越大,她总得有几个信得过的帮手。这几个跟了她这么些年,人品方面先不谈,起码知知底,懂得怎么用。现在招的一些小姑娘,本来就说只站吧台,站着站着,看见别人差不多的都能大把大把进钱,也就都下来捞了。有要卖有要买的,居间抽干股还能嫌钱烫手不成。早些年的污泥里能长出白荷花,现如今的夜总会可走不出清倌人。自甘堕落,谁都没话可说,这种浮华环境,孩子还都小,很容易学坏。

对方正要还口。

伍月笙对自己的名字偶有不满,对赐名者更是常常抱怨。偏程元元对女儿的这个名字特别钟爱,连名带姓叫得齐全,口口都是伍月笙快来,伍月笙滚蛋。连女儿取名都随意对待的人,伍月笙自然从没在她那儿受过“长幼有序”等家庭伦理关系的基本教育,有事没事儿拿亲妈消遣。

她伸手掐住他脖子:“靠,那你可得赔我。”

陆领说:“赔赔赔。”伸手把人拉到他腿上坐下,仔细闻她身上散出来的那种浓随香气:“又抹什么了啊?”

伍月笙拢着围巾:“加小心烟头烫着我。”

陆领固执地问:“你怎么这么香?白天去哪了?”

伍月笙邪笑:“你要身上有香味我审审还行。我香还不是正常的?做美容去了。”经两个小时洗出来的脸,触感就跟心情一样好。她愉快地问:“你呢?都干了什么勾当?”

陆领横出一臂护在前:“我把这房子给你退了。”

伍月笙只是笑:“完了呢?我住哪?”

陆领嘟囔:“不那么乐好吗?怪吓人的。”

伍月笙倏地站起来,言语讥诮:“别整得你多怕我似的。”

陆领闷头抽烟:“你就那么不想跟我一起住?那干嘛同意结婚?”

伍月笙这个坏人,其实很擅长捏软柿子,可陆领这副模样,她看入了眼,有一种怅怅的难过,还是比较习惯跟她喷火互烧的对手。冷不防他换了战略,她竟无言以对,又不甘心被他一招击毙,两片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恶毒到连自己也震惊:“我让你犯贱非得娶的啊?”

陆领一头短发直冒烟,怒火熏红的双眼暴睁:“我非得要娶?靠,我犯贱……”

伍月笙话出即悔,又吞不回来,破罐子破摔,一脸漠然地抓过烟盒火机,扭身坐到沙发上点燃:“反正结婚证就一本在你那儿了,你想离就离吧。”

陆领感觉自己就像一座喷发的火山,从面子到里子,不可抑制地自我烧毁。而伍月笙仍嫌不够热烈,不停的煽火助燃,欣赏惨状为乐。这女人是个冰坨子,只照得出人,不往心里装。陆领承认他犯贱,从一开始程元元就说得明白,伍月笙没心没肺。是他非要觉得那冰里有,一步步贴过去,越近越透心凉,凉得四肢百骸都伸展不动。一回又一回被冻伤,体无完肤了还想,再抱她一会儿,可能就化成水了。偏偏这头一次,他就遇上块万年寒冰,焐到死了,她都化不开,融不透。

那种对离婚简直迫不及待的态度,让陆领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你就不能想着我点儿,什么事儿都我可着你方便!不愿意撒谎说孩子流产,我替你兜着,我他妈自己造谣骗我自己家人儿。不愿意搬我们家住,我也商量家里可着你来。我让你行,我该你的,伍月笙,谁让我看上你。有个你冲我来,少动不动拿离婚说事儿。两家大人不能给咱俩这么折腾,你也差不多耍够了吧?还想怎么地啊?全跪你跟前儿求着是吗?”他抓住她肩膀,用力捏,想把她捏成碎冰渣,“你给我听着:不可能!我们家没人欠你,你妈也不欠你。”

伍月笙几乎没怎么听懂,只有一句。我看上你。而不是,你是我媳妇儿。她盯着他刷火的眼瞳,问:“那你还要我吗?”狼爪子掐得死紧,可是由于对即将得到的答案的不确定,她紧张得感觉不到疼。

两只黑眼仁晕着一汪水,在白眼仁里轻晃,明知道是错觉,陆领仍然害怕里面的水气溢出。手掌一滑,抵住她的背将人压向自己:“你让我多神气一会儿不行吗?直接就问这么节骨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