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地发完愿,她又想起一个被她忽视很久的问题。

“那不同的。”书生突然抬头,直直地望着她。那个苗女说不用负责,他心中虽有愧意却是如释重负,而她说不用负责,他的心里却闷得发狂,像压着什么。以前他不知这是为何,只一味以礼教为借口强说要负责,如今他却明白,那只因为他心中有了她。

五姐与陈家嫂子说着,一人一边把范轻波从书生怀中拽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往屋里拉。而另一边,街坊中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拍了拍书生的肩膀,笑得无比暧昧,“男人嘛,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的,忍过这三日还不是任咱为所欲为,嘿嘿。”

出了皇宫,我又没处去了,晃悠来晃悠去,又回到了画巷,我告诉自己我是来看看,就看一眼。要是主人发现我不在了伤心欲绝要自尽就不好了,我在这里守着也来得及救人嘛。

“我看这问题是出在人身上。”

范轻波冷哼一声,“是啊,你看,所以我说你们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怎么样?范老大,夫子是自杀还是他杀?”

书生只觉肩上一麻,所有起初刻意忽略的东西全部涌入脑中。

书生总算明白她的意思,“范姑娘不愿意嫁给在下?”

周将军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瞠目欲裂,咬牙欲碎,正待发作却被一人挡在身后。只见周子策上前一步,朗声道:“启禀陛下,昨日之事,是微臣与家父略有争执,家父在教导微臣罢了。区区家事,实在不足挂齿。”

“喂!我的妆!”

从此,皇朝进入了一个昏君,哦不,和谐的时代。幸而前任贤君为皇朝打下了结实的根基,所以大同初年,天下还能勉强维持盛世景象。

“哇!”一群小孩咋咋呼呼地嚷开了,书生兀自出神,浑然未觉。

皮蛋仰着头,正享受众人崇拜的目光,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什么是房事啊?”

他一低头,看到小丫拉着他的衣角,又见其他小朋友脸上都露出同样的疑惑,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家伙的“哇”并不是因为崇拜他见多识广,而是因为他说了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词。

“这都不知道?你们真没用!”皮蛋撇了撇嘴,“就是你们爹娘关在房间里做的事嘛!”

小丫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那皮蛋是怎么知道的呀?”

皮蛋拉了拉她的辫子,“笨!我娘房事不顺的时候都是这张脸,我怎么会不知道!”

小丫更困惑了,“可是皮蛋你不是,不是没有爹吗?”

皮蛋瞪大眼,更加用力地扯她的辫子,把头花都扯了下来,大声吼道:“你太笨了!我怎么会跟你这么笨的人一起玩!呴!以后出去别说是跟我混的啦!”

“呜哇!”小丫被吓得哭了起来。

书生终于听到声音,如梦方醒,从讲台上走过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哭得直打嗝的小女孩,脑子还是有些打结。现在是怎么回事?不是下课很久了吗?

“咳。”有人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

范轻波回来就听见院里小孩讨论得正欢,听得有趣就没打算出来,后来小丫提到皮蛋没爹的事,她心里一紧,怕这无心之语让皮蛋受伤,正犹豫要不要介入,就听到了小丫豪放的哭声。

——她果然太低估五姐的孩子了。

“小丫不哭不哭,来,姐姐抱。”她蹲下去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就听到头得无奈,眼中却闪起了跃跃欲试的光芒。金画师一看不妙,这是要发情的征兆,他以前看到漂亮女人时都是如此。虽然妨碍别人房事是万恶之首,要遭天打雷劈的,但眼下他的事怎么看都只有她这个天天写情爱小说的专家能帮,只好对不住了,最多他速战速决。

“事情便是如此,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说变就变。我这么英俊不凡风度翩翩,对女人又体贴,一夜三次偶尔四次,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再说发现对她有其他感觉之后,我还做了许多从未对其他女人做过的事呢!”

“什么从未对其他女人做过的事?”跳过前头的自大言论,范轻波直觉这很可能是破案关键。

果然——

“就是赏花赏月饮酒作对啊,你书里不都这么写?你说,要知道像我这样功能齐全的男人能忍住不直接上床,陪她磨磨唧唧谈情说爱,是多么伟大的事!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赏花赏月饮酒作对?五姐能满意才怪了!范轻波强忍笑意,接着问:“所以你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了?”

“是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金画师皱起眉。

当然不对,不对大发了!范轻波心里笑翻了,这一向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突然用起上半身来真是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他难得一次动用上半身,偏偏遇上的女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奇葩!

金画师此刻在她眼中俨然是一个茶几了,摆满杯具的茶几。

“五姐她,不像是……”书生听出不对劲,正想提醒一句五姐不像喜欢风花雪月的人,却被自家娘子高声截过去,“不像是不喜欢你!”

他狐疑地望向自家娘子,只见她目不斜视,斩钉截铁地说:“画师同志,你做得非常好!如果你只贪图她的身体,自可以随时一逞兽欲,但感情之事急不来。你既认定了她,就要尊重她,珍惜她,千万不要让她觉得你满脑子都是跟她交欢。。”

书生眼中的狐疑已经变为无奈了,因为他明白他家娘子这是陋习难改,开始胡说八道了。

可惜恋爱影响智商,连书生都看出的事一向聪明的金画师却不加犹疑地相信了,渀佛吃了定心丸般点了点头,又虔诚问道:“可她现在不理我,我该怎么办?”

“女人心思很复杂的,五姐肯定是以前从未有过男子如此待她,一时慌了才会这样。你要继续保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样吧,你去书店找一本叫《凤求凰》的书,里面男角儿追求女角儿的法子你可以看看。”

范轻波揉着因忍笑而抽搐发疼的脸,冲那个如获至宝飞奔出去的身影大声补充了一句:“五姐可喜欢那本书了,看的时候还直嚷嚷如果有个男人这样待她她就死而无憾了!”

“真的吗?”书生好奇地问。毕竟怎么看五姐也不像能说出这话的人。

“当然是假的!噗,哈哈,笑死我了,哎哟!”金画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范轻波终于抱着肚子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椅子上打滚,“五姐从不看言情小说的,偶然一次看到《凤求凰》,还直骂那男角儿磨磨唧唧拖泥带水,绝对是大头小头都有问题,噗……”

书生的脸微红,摇头叹道:“娘子,你何时能不这么口无遮拦些?”

范轻波半晌止了笑才斜挑着眼望他,哼道:“那你娶个口有遮拦的去呀。”

“可以吗?”书生问。

他还真存了这心思?范轻波不怒反笑,“当然可以呀,休了我你爱娶几个娶几个。”说着懒洋洋地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要往内屋走,没走两步便被拖到一个温暖的怀中。

“娘子不生气了?”

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前几日的相敬如宾真的把他折腾坏了,现在她又愿意同他抬杠,是不是代表不生气了?书生的鼻尖喜悦地,示好地蹭了蹭她的耳朵。

范轻波心口一阵马蚤动,强自压了下来,猛地退出身后的怀抱,“气不气,你说了不算。”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呆愣之际,转身跑进内屋。而他追上时,她已经将卧房门闩上了。他喊门,屋里只传出一句:“不准劈门也不准走,等我一会儿。”

书生坐立难定,焦灼不安地在外头等了不知多久。

终于在第七七四十九次问“好了没”时,他听到一声喀拉,闩门的木块被舀掉的声音。然后屋内传出令他心头骤然狂跳的回答:“可以进来了。”

原先还迫不及待的心情一下子缓了下来,反而滋生出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书生缓缓地推开门,看到坐在床上的人时,心跳几乎停止。他在做梦吗?竟看见他家娘子身披嫁衣头盖红巾坐在新床之上!她双手合于膝上,那样温顺的礀态,渀佛在等待他掀开她的盖头。如同无法控制自己失序的心跳一般,他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再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床前了。

盖头下,主导这一场戏的范轻波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直到她的视线里出现他的鞋子,早先被忽略到天边去的各种尴尬羞赧情绪全被勾了出来。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于是两人微烫的气息在有限的空间内无限被放大,亲昵而缠绵。

他颤抖地伸出手,她心跳开始一下轻一下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