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潇潇离家到校的当天晚上,宋聿和孙安琪一起坐到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里。

此外,很明显地,宋致山先生的心情近来一直都很愉快,对她的疏远,似乎也减弱了很多,重又像以往那样,如一个慈父般,对她问寒问暖,关怀备至,甚至数次征询她的意见,要不要趁着这个暑假,到国外去转转,所有事项他都可以代为安排妥当。潇潇再一次,很有礼貌地婉拒了。

他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孝庄,神色颇有些复杂地,瞥了他和潇潇一眼。

宋先生和从女士向来不注意此类小节,张阿姨和王司机对宋同学的行为也不多注意,唯有孝庄,以其一贯的细,且以最近对宋同学尤其关注的态度,不动声色地,借为宋同学清洗衣物之际,趁他不注意,悄悄地,将他衣袋里随随便便塞着的超市和商场购物小票逐一地收集起来,再拿回房内细细研究。

潇潇睁大眼睛,有些不解,但还是接过来了,盒子上雕着纹饰,造型十分典雅致,打开一看,是一个镶钻的,同样致的镯子,显见价值不菲。

回到学校去,潇潇继续每天上课,或是和默默,或是独自一人,去图书馆,去教室,上自修,间或也去打打球。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有磁的声音:“喂,陆潇潇吗?”

因为,陆潇潇同学不仅在应该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星期六晚上,就如同一只鸵鸟,仓惶地一头栽进宿舍,再也不肯出去,而且,但凡宿舍电话,手机铃响,她就前所未有的,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既不肯听电话,也不肯接手机。

潇潇低头吃饭,默不做声。

再而且,都这么大的人了,站出去也算两个金童玉女,还都脱不了小孩习,最怕的事情居然都是――打针。

潇潇不忍拂其美意,并且,宋同学也不是时时都这么平易近人的,再加上她心中仍有着一种深蒂固的客随主便的思想,因此,基本上,每次都应允。

她的脸上,一副极其极其疲惫的样子。

她的房间里,带有一个小小的洗手间,和一个淋浴房,她洗漱完毕后,换上睡衣,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宋聿――回来了没有?

费帆是潇潇念大学期间,唯一的,相交颇深的异朋友。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潇潇姐――好。”那个“姐”字尤其响亮。

他再一次回忆起已经回忆了不知多少遍的陆师姐那天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终于,灵光一闪,想起了陆师姐那句颇富玄机的话:

到家了,陆潇潇心情颇佳地下车,向他挥挥手作别。

刚走两步,后面一声:“陆潇潇师姐,我们似乎还有笔帐没算呢。”

想当初,宋致山先生因为上一次财经访谈节目而误打误撞认识了知名专栏作家微风女士,心底最深处的那缕挥之不去的文学气息开始萦绕。不要看宋先生如今是身处铜臭地,爬滚打在生意场上的生意人,想当初年轻时也是个如假包换的狂热的文学青年呢。

因为,一下课,她就看到教室门口堵了一个人。

她一向就知道,刘阿姨跟食堂的大厨有不共戴天之仇。厨艺一流的她一直抨击他们糟蹋中华美食文化的髓,不肯花心思钻研,凡食物均用味勾兑,再加上心爱的小苏嘛拉姑居然一个礼拜要吃五天那种味勾兑的食物,想来她就心中不喜,极度不喜。

他们宿舍的小男生们从不知道,宋聿同学的衬衫,闲闲地也要上千。

陆潇潇一路走着,盘算着走过场,到西边拐角处第二家店的楼上去买苓膏,她的最爱,吃了这么多家,就数这家最好吃,一定是有什么祖传秘方,以后等她失业了,一定去申请个加盟连锁,和被她一路拖下水,逐渐也好上这口的默默一起开店,拳打脚踢意气风发地,去狂挣纳税人的钱。

就听到沈先生依然是那么温文有礼的声音:“潇潇,祝你生日快乐。”

潇潇淡淡一笑,致谢:“谢谢你,沈先生。”

宋聿手中的筷子蓦地一顿,在碗沿轻轻敲击出清脆的声音。

沈寒培似是微笑地:“潇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出来一下,为你单独地,庆祝一下生日?”

然后,又添了一句:“我现在就在上次那个法国餐馆,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潇潇略略沉吟了半晌,然后轻声说:“好,请稍等,我一会儿就到。”

接着,她起身:“宋叔叔,妈妈,刘阿姨,张阿姨,”她瞥了一眼低着头,停下筷子的宋聿,“你们先吃,抱歉,我要出去一下。”

宋致山微笑了一下,看向潇潇:“我打电话让老王送你一下吧,顺便好好玩玩。”

潇潇发现,第一次,老妈从珊女士用不甚苟同的神色,看了宋致山先生一眼,又朝宋聿投去了一瞥,然后,看向女儿:“潇潇,没什么事的话,记得早点回来。”

她的眼里,是满满的关心和了解。

孝庄也关心地瞥了一眼潇潇,然后,神色复杂地,又瞥了宋聿一眼,也缓缓开口:“潇潇,早点回来。”

潇潇心里一暖,朝宋致山先生微笑地:“宋叔叔,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过去,你们吃,我先走一步。”

她再也没有向宋聿看过去,因此,她没有发现,宋聿的手,握得有多么多么地紧,几乎,失去了任何血色。

在那个法国餐馆,沈寒培静静地,坐在那个老位置上,等着她。

他的手边上,放着一大束香水百合,清新欲滴,十分耀眼。

香水百合,是潇潇最喜欢的花。

潇潇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沈寒培十分有绅士风度地站起来,把潇潇领进座位。

然后,他也不说什么,只是递过那束花:“潇潇,生日快乐。”

潇潇看着那束花,沉默不语,半晌,微笑了一下,接过去:“谢谢。”

然后,又是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过了不知多久,潇潇似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地,抬起头来。

对面的沈先生似乎知道她有话要说,只是看着她,静等她开口。

他就看到潇潇平静,然而很坚决地说:“沈先生,实在很抱歉,我今天来,是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

沈寒培扬扬眉,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潇潇又深吸了一口气,略带歉意地看着沈寒培:“对不起,沈先生,我不能接受你的一番心意,非常抱歉。”

一想起最近她和宋聿的种种疏离,种种误会,她的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深深的酸楚,同时,眼眶蓦地一湿。

为什么,在她的心,已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时候,而这个人,带给她的却是如此失落,如此无助,如此空荡荡的感觉?

对她的这番话,沈寒培已经早有预料。

他并非等闲之辈,去年第一次约潇潇出来,她匆匆忙忙地,提前离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在门口等着的那辆丰田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临走前很是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的小男生有些面熟,但一时有点想不起来。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把车牌号记了下来,回去之后,立刻派人去查。

结果,不一会儿,消息就反馈回来了,那辆车,居然登记在他认识的一个人名下,那个人,就是宋致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