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鄂每日往返于朝凤宫与华薇宫之间打探消息,然而也并不如愿。就连皇后也做好了弃卒保车的打算,准备亲自去谢举荐不周之罪,以缓和帝后关系。

水巧见势不妙,忙道:“小主快跑!奴婢在这里拦着。”

话音刚落,便有玉手轻挑珠帘,有美人细描柳眉,碧眸生姿,惊若天人之容的可不正是青鸾。她也不怒,坐在了水巧扶来的梨木椅上,挨着苏鄂一副讨好的模样。

“你听我说,阿瑾……”

“哀家不赐她鸩毒已是格外开恩。皇儿是小看了将军,还是低估了哀家?瑾皇妃的头胎若诞下皇子,就算立素月为后又能如何,你一样可以废了她。若不给骠勇将军一颗定心丸,你以为他会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那三十万大军的兵符果然在母后手中,你要怎样才……”

瑾皇妃喂了一碗粥后,又叫人端了几样点心一一摆上,这一过程中他始终未说一句。直到女子办妥了事,微微欠了欠身子。“那阿瑾不打扰你了,你要好好保重龙体。”

那静静观望的白衣女子宛若山巅之莲,明明久居后宫,却不曾沾染一丝一毫的脂粉俗气。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衬得她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主帅几次欲要张口,却都被那股气势所摄,只得静观她下一步举措。

殿上之人的一举一动皆被狡黠如狐的秦氏看得清楚,她不动声色地瞥向邢嫣,却见那女子眼中亦是一片狠厉阴蛰,似潜伏着一只凶猛的兽。觉太后看她,便冷笑着向上手点了点头。太后的脑中有什么如飞梭一般运转,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她终于向邢昭仪扬起了一个弧度极为微小的笑容。

四下本鸦雀无声,听得这话边有人倒吸了几口冷气呛出声来。皇上自接到这百里加急后,一坐就是两个多时辰,既不言语,也不威。臣子们揣度这信函中所呈之事,却是绞尽脑汁也参不透其中玄妙。

立时便有人拖了安言到一旁,强灌了几口茶水。女子缓上气来,却仍觉得阵阵恶心,只用手捂着胸口,胃里翻江倒海一般。这会功夫,太医已小步跑了进来。进殿后少了不了一通行礼,随即匆匆给瑾妃号脉。殿内一时静若无人,都等着太医宣布最后结果,看太后欲要如何处置。

翌日,天光明艳,万里无云。

“皇上在阿瑾宫中,难道还是别人不成。”那女子并不行礼,只是浅浅一笑,仿佛是古稀烟水中捞出的一片剪影,笔墨难画其绝世一笑。她径直走过去接了少年的剑,顺势踮起脚尖用袖口为他拭去额角的汗珠。

“必致什么!”

裕灏微微一怔,竟有些兀自出神。他已是多久未曾听闻宫中之人这样称呼她了?她们顾忌帝王的不快,自那件事后那个女子的名字便再未在耳畔响起过。时光荏苒,转眼间已过了那么久,久到几乎自己都要忘了那耻辱与痛楚。

苏鄂轻巧地接住,盈盈笑道:“这民间一直有此说法,意为早生贵子。如今祭祖将至,皇上要清寡几日正无人侍候,小主若今日得了龙心自可扶摇直上,也不怕那些宫嫔半路阻挠。”

天子微阖双眼,那一瞬没有人知道面如白玉般静好的他究竟在思忖什么。半晌皇帝终于开口,却是近乎呢喃道:“承影……朕不甘心。”

青鸾也不回应,只是亲自给面前之人斟了茶,请她坐下。见苏鄂并不领情,这才堆笑道:“姑姑莫急,那皇后娘娘什么反应?”

邢嫣闻言,眼中骤然划过一丝冷光。

“一世流离一世颠,思君日夜惹空颜。”

雨雪过后,青石板颇有些湿滑。薄薄的晨雾笼在殿宇上方,那雾气之外却是天光明丽,如同被层层包裹了的琥珀球。风很大,凉意透衣而过,让人不由地缩了缩身子。

无论要去做什么,总要有资格,而如今她的本钱便是这条命。青鸾虽是古道柔情的女子,却也并非死脑筋的认为一定要为了固守清节而死。宫中早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冤魂,而她们的下场除了多出一具冰冷的尸体供人饭后茶余闲谈外,又能得到什么。

一旁的水巧倒了清茶送到青鸾面前,那茶汤已凉,喝到嘴里有微微的苦涩。

这种知己已非一言两语能够说透,只不过一眼,他们便彼此相知。此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门外站着几个随时准备为她沐浴更衣的宫女,这一夜宠幸后从此飞黄腾达,是太多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梦。盘中玫瑰花瓣散出的香气,醉的人有几分痴迷。她还未卸下饰,便已听得叩门声夹杂着总管尖细的嗓音。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让青鸾猛然惊醒。的确,不能再这样低靡下去了,她的肩头还背负了太多别的东西,即便是为了那些善待自己的人,她也要挨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