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人似是被这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光激怒了,带着恶毒的神态不由分说又是一巴掌,青鸾的执拗让她既生恨意却又心怀畏惧——那样冰凉的不带任何求饶之意的目光,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区区答应该有的眼神。这样的人若日后得势,她还怎会有生还之象。
“笑什么。”苏鄂也不愿接话,只回身瞥了瞥她。
如利刃穿膛而入,那侵入骨髓的痛男子终于承受不住。他狂似的抓住阿瑾的手,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却只见那双柔荑一寸一寸抽出他的掌心,如同将他的灵魂也一点一点带离这个躯体。
裕灏目眦巨裂,青筋根根暴起,却见那宫女突然抬手,目中的怒火喷薄欲出,她手指的一端,那女人正不徐不缓地站起身来。
榻上端坐的女子冷冷一声,已是蓦然起身。一袭暗红色镶金裙袍直给人不可轻视的逼迫感。“你可是在和自己的母后说话?”
她于是不再言语,掀了盖,舀出一勺清粥,细细吹散了热气放在天子嘴前。
瑾皇妃眉头微蹙,却仍是回道:“康王不辞万里觐见圣上,才是辛苦万分。”
“臣妾从不敢妄想一人独霸后宫,臣妾分得清谁是东宫之主。”她微微垂眼,眉间却赫然一抹戾气,“亦分得清,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那少年挑了眉,屏息凝神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好,那哀家也提点提点你,好让你记住谁是这宫中正主!”
耳边只闻唧唧喳喳的假意逢迎之词,一众人顾盼神飞的样子,映在眼帘中却尽是矫揉造作。她不欲多听,便只拣了个清净地方等候太后传唤。阳光太盛,她不由地低头去看这新裁制的素裙——云丝凉段的白衣,目视之下只觉寒气逼人。因是见太后不宜太过素净,才勉强罩了件绯色薄纱,上绣碧水鸳鸯灵动生姿。
她见男子收了剑,便轻声击掌,站在树影中却并不上前。
“妖言惑众!”太后陡然起身,跪地之人已面如死灰,伏在地上如枯叶般颤抖。那红装美妇盛怒至极,一把扫乱石案上的奏章,冷冷道,“牝鸡司晨,是谁胆敢这样诋毁哀家!”
是了,就是这神态!那一瞬仿佛有重锤砸在心口,君王眼中迅黯淡下去。这般决绝,这般坚毅,一频一眸都像极了她。怪不得初见时他便会悸动,原是这女子身上有太多她的影子。
即使认了命,也安心接受了这条路,她却仍是做不到假意奉迎。她自知一天忘不掉那人,痛楚便要重上几分,却无奈情比鸩毒,叫人无法自拔,一如飞蛾扑火。
承影是自创始之初便跟随着他的少年,虽不苟言笑,却是一心为主。直到昔日的顽劣之童已执掌四海,天下臣服,他却依旧改不了殿下的称呼。沧海桑田,又仿佛一切如初。
头一次见她如此恼怒,青鸾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去,朝凤宫的种种反应她并非预料不到,只是没想到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性子竟也如此急躁,这么快便自己暴露出了居心,着实可笑。
“娘娘心中清楚,嫔妾是如何被封为答应的。”过多拖延毫无意义,青鸾深知宸妃性子,索性单刀直入,免得她生出不耐烦来。“这全有赖于皇后娘娘垂怜。”
青鸾这才恍然抬头,一缕髻落在颈窝之上,笑靥已是生涩了几分。恰在这时,门再度打开,仍只是一条细缝,并没有容人通过的意思。
“小主和苏鄂姐姐……”水巧没看出这出双簧戏,还以为二人生了间隙。却见
下人们只觉得眼前一亮,都不禁暗自欷歔。
“苏鄂……”这才极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青鸾抬起脸庞,只见一行清泪无声滚落。“我不爱皇上,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