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是在别苑静养么,怎么……”

这个同样执掌半壁江山的王爷显然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他平日里极少出现在后宫之中,更别提与皇帝的妃子们有任何交集。纵使外面传他俊朗非凡,不似人间长成,有多少妃嫔宫女甘冒大不韪想要见他一面都难能遂愿。今日他肯亲自登门拜访,也着实是件令人吃惊的事。

一时间,她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所有解释都化为了这可笑的两个字,推着她走向另一条路。明明是为了逃离纷争,却没料到自己只不过是向着深渊前行。阳光请冷冷地打在身上,青鸾却只觉得说不出的寒气袭人。成为妃子,荣享富贵,从此家族扬眉吐气。这样的事,本该是世间女子的希冀,若在从前,她也许也会心存向往。

“如此有劳太医大人了。”贤妃微微颔算是回应,一旁的怡霜已将碗中残余的药渣端上前来。贤妃接手道:“这是皇后娘娘刚刚送来的安胎汤药,本宫行动不便,不慎碰洒了药盅,怕辜负皇后好意,还请您开出相同的方子让宫女们拿下去煎制。”

经这么一阵猛烈摇晃,醉酒的女子似乎恢复了点知觉,半睁开眼睛勉强地哼出几声作为回应。

而经过这一事,青鸾与怡霜也算是相识。贤嫔在熙宁宫的那番话始终令她感动不已,她虽不知旁人,但自己和怡霜都是真心希望贤嫔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产期的。青鸾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了几点孕妇忌口和注意事项,才算安心。

殿堂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迫,即便是价值连城,具有安神功效的龙涎香也驱散不尽空气中的哀怒之意。身材娇小的女子侧身坐在凤椅上,脸上尚还挂着斑驳泪痕。那双凤眼里说不清是怒是悲,只是目光冰冷如霜。

正跪在地上的宫女们忽听到身后一阵喧哗,转身时现怡霜正拼命抱住身体不断下滑的贤嫔。贤嫔额角青,脸色苍白,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双手用力寻找平衡,却无奈那瘦弱的身板仿佛有千斤重,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秦氏一个简短的问句便将瞠目结舌的众人拉回来现实中,她轻呷一口茶,笑意盈盈地看向贤嫔。而那端坐着的素雅女子,亦不愧是修为极高的人,这时已起了身,回道:“舞乐虽好,但不瞒娘娘,这其中有些许纰漏之处。”

言毕,便将盛满清汤的瓷碗冷冷一推,转身看向青鸾。“姑娘既把你当做姐妹,就请你真心待她。若是胆小怕事,漂浮不定的话,宫内人多嘴杂,各成一派,你也休要轻易与人交好。”

“我是拿曲子给姑娘你的,”苏鄂说着话便已娉婷地走下阶来,“这是特意为你独舞谱的曲,乐曲甚妙,娘娘刚刚听过就催着我送过来呢。”

“姑娘莫非一夜未眠?”桂嬷嬷推开门,见她身着贴身单衣坐在桌旁,长披肩,眼睛微微有些浮肿,慵懒无力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却原来不是什么臆想,真实存在的他正以试探的口吻询问着自己。

她不是该在朝凤宫协助舞姬排练大典上的舞蹈么,怎么会在找寻自己。青鸾这样想着,却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起一股不安,由于不被主子信任而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身旁的下人们也陆续站了起来,皆是一脸感激之色。怡霜站在中间,半笑道:“也就是你们碰上了贤嫔娘娘这样的主子才有这般好运气,换做别人的话大伙儿今天就算交待在这儿了。”

“嬷嬷无需再劝了,本宫自幼起你便侍奉身边,一心为本宫,但须知有些事不可强求。再说,若能通过她顺利了解皇上喜好,再依症下药,岂不是方便得多?无论如何,那丫头毕竟是包衣出身,能成何气候。”顿了顿,眼中忽然浮起一丝狠意,皇后紧咬下唇,几乎是一字一字吐出,“倒是有个人,若继续留下去则必成祸患。”

“这是不久前皇上刚刚调来的新人绘云。”太后觑了她一眼,道,“还不见过皇后。”

“朕前两日赐了你一个宫女,今日怎么不得见?”他打断皇后的话,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望了望殿外。

回到朝凤宫时已是晚膳时间,由于下午没有青鸾的活计,再加之宫内人以为她仍要和桂嬷嬷学礼,便没有现她如此晚归。游荡了一个下午的她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趁着御膳房还灯火通明,便赶紧挑了几样小点心带回来。

“姑娘息怒。”看清来人正是皇后的侍女后,两个方才还满腹牢骚的丫鬟霎时脸色大变,伏倒在地,“姑娘明鉴,不是奴婢们不给娘娘加衣,着实因为内务府并未下布料,冷宫的规格也本是如此,奴婢们不敢擅自僭越。”

待绕开众木弯转之时,正看到石椅上侧目聆听的蟒袍男子笑得别有深意。

“娘娘的飞星髻本娇俏如少妇,您手中饰物虽华美无比,却极易与娘娘的式不符。相比之下,朴实的东西反而更能衬出您的娇美。且扇骨本身就带有墨客清香的气质,与您青丝相映仿若一气呵成,更添情趣。奴婢愚见,还望娘娘恕罪。”

虽然和他并不熟络,但考虑到硬是自己来的话恐怕未到房内水便会凉了大半,青鸾便乖乖的任他将水桶接去,莞尔一笑,道了声谢谢。

“公公辛苦了。本宫这屋子不常通风,自是有什么不好的味,还是公公鼻子灵。”寒暄两句,一锭银子已不知不觉入了宦官袖中,“不知公公这次来可是有事。”

“是啊,皇上想念咱们主子,今儿刚下早朝连早膳都没用就直奔这儿来了,”那宫女顿了一下,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喜色,“这偏殿的几个主子见了可是咬碎银牙呢。”

唯有信妃的贴身侍女绘云,一夜间成为太后身边的掌事,位列侍女之,甚至过了众嫔的地位。其中因果他人自是不得而知,但青鸾听后却只觉人心冷暖。想她绘云也是信妃入宫带的贴身丫鬟之一,信妃又素来待她不薄,兴许只是一念之间,她便选择了卖主求荣,平步升云。

局势突变,一切直指向信妃。帝后素来和睦,后宫出了陷害之事,身为后宫之主的秦素月自然责无旁贷。皇帝既同在,自然也不会轻易罢休。眼看这场闹剧有愈演愈烈之势,信妃又是百口莫辩,华薇宫一派众人皆出口相劝。

“绘云,退下!”信妃挑眉怒叱,面有不甘之色。

虽然宸妃的命令——请法华寺的法师独来凌仙宫不合规矩,但身为下人他们无权过问。事情办得差不多时,已有朝凤宫派来的小太监前来恭请各宫娘娘参加法事。梳妆更衣后,宸妃不紧不慢地走出大殿,身后跟着惴惴不安的青鸾。待一行人赶到法隆殿时,已有多人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