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经过这一事,青鸾与怡霜也算是相识。贤嫔在熙宁宫的那番话始终令她感动不已,她虽不知旁人,但自己和怡霜都是真心希望贤嫔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产期的。青鸾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了几点孕妇忌口和注意事项,才算安心。

贤嫔怀孕这件事旋即传遍了后宫,一如一石惊起千层浪。即便第一个诞下皇子的人是素来贤良淑德,不争不抢的贤嫔,但对后宫妃嫔来说亦是极大的威胁,这些主子们又怎会坐以待毙?

正跪在地上的宫女们忽听到身后一阵喧哗,转身时现怡霜正拼命抱住身体不断下滑的贤嫔。贤嫔额角青,脸色苍白,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双手用力寻找平衡,却无奈那瘦弱的身板仿佛有千斤重,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论年份来讲,贤嫔与皇后年纪相仿,只是后宫中向来以官职地位论长幼,皇后这一声“妹妹”其实已是给了她不小的恩典。

言毕,便将盛满清汤的瓷碗冷冷一推,转身看向青鸾。“姑娘既把你当做姐妹,就请你真心待她。若是胆小怕事,漂浮不定的话,宫内人多嘴杂,各成一派,你也休要轻易与人交好。”

“姐姐,怎么了?”兀自想得入神,竟未觉情到深处已是隐隐含泪。

“姑娘莫非一夜未眠?”桂嬷嬷推开门,见她身着贴身单衣坐在桌旁,长披肩,眼睛微微有些浮肿,慵懒无力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青鸾并未因空无一人而感到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了起来。虽然一直不太相信宫中冤魂作祟的传闻,但此时想来,的确有些头皮麻。她紧闭双眼,口中碎碎念着自己都不知道从哪看来的咒语,脚下却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

她不是该在朝凤宫协助舞姬排练大典上的舞蹈么,怎么会在找寻自己。青鸾这样想着,却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起一股不安,由于不被主子信任而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看到姐姐勃然大怒,郡主再不敢口出狂言,哭哭嘤嘤地被宫人带了下去。末了还不忘狠狠地瞪上众人一眼。

“嬷嬷无需再劝了,本宫自幼起你便侍奉身边,一心为本宫,但须知有些事不可强求。再说,若能通过她顺利了解皇上喜好,再依症下药,岂不是方便得多?无论如何,那丫头毕竟是包衣出身,能成何气候。”顿了顿,眼中忽然浮起一丝狠意,皇后紧咬下唇,几乎是一字一字吐出,“倒是有个人,若继续留下去则必成祸患。”

“哀家岂是那般不懂事的人。”太后淡淡一笑,面色便柔和了许多,那股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威慑力也化成了浅浅的笑纹,便如一位眉目慈善,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家。

“朕前两日赐了你一个宫女,今日怎么不得见?”他打断皇后的话,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望了望殿外。

“你叫青鸾是吧,我记住了。后会有期。”

“姑娘息怒。”看清来人正是皇后的侍女后,两个方才还满腹牢骚的丫鬟霎时脸色大变,伏倒在地,“姑娘明鉴,不是奴婢们不给娘娘加衣,着实因为内务府并未下布料,冷宫的规格也本是如此,奴婢们不敢擅自僭越。”

虽然青鸾是以“学规矩”的名义被调到中宫,但和桂嬷嬷也实在没什么可学之处,因此不到晌午一天的课程就已结束。皇后此时早已午休,她正好偷得半日空闲去御花园赏赏冬梅。被宸妃困得久了,甚至都忘了这宫里的路。好在她也并不赶时间,走走停停惬意得很。

“娘娘的飞星髻本娇俏如少妇,您手中饰物虽华美无比,却极易与娘娘的式不符。相比之下,朴实的东西反而更能衬出您的娇美。且扇骨本身就带有墨客清香的气质,与您青丝相映仿若一气呵成,更添情趣。奴婢愚见,还望娘娘恕罪。”

“你,你怎么敢擅入后宫。”因不知来者身份,青鸾面对眼前这个不之客时自是多了一分警觉。

“公公辛苦了。本宫这屋子不常通风,自是有什么不好的味,还是公公鼻子灵。”寒暄两句,一锭银子已不知不觉入了宦官袖中,“不知公公这次来可是有事。”

皇后紧紧抿着下唇,一时竟无言以对。太后见她神色消沉,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大殿重新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是她二人此刻心情迥然不同。一个是恨铁不成钢却也爱莫能助,而一个却冥想着如何挽回年轻丈夫的心。

“是啊,皇上想念咱们主子,今儿刚下早朝连早膳都没用就直奔这儿来了,”那宫女顿了一下,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喜色,“这偏殿的几个主子见了可是咬碎银牙呢。”

夜色更深了。

局势突变,一切直指向信妃。帝后素来和睦,后宫出了陷害之事,身为后宫之主的秦素月自然责无旁贷。皇帝既同在,自然也不会轻易罢休。眼看这场闹剧有愈演愈烈之势,信妃又是百口莫辩,华薇宫一派众人皆出口相劝。

信妃虽不知他话中有何深意,但只如实道:“正是……”

虽然宸妃的命令——请法华寺的法师独来凌仙宫不合规矩,但身为下人他们无权过问。事情办得差不多时,已有朝凤宫派来的小太监前来恭请各宫娘娘参加法事。梳妆更衣后,宸妃不紧不慢地走出大殿,身后跟着惴惴不安的青鸾。待一行人赶到法隆殿时,已有多人等候。

“我当大清早的是哪位贵客登门呢,”宸妃笑靥顿生,起身之时以极快的身姿踩住了方才摔得粉碎的金珠钗,笑道,“妹妹今天可好生俊俏,可是有什么喜事同姐姐分享?”

“小姑奶奶,你怎么又这么冒冒失失!”刚刚回来的怡霜见这一地狼藉立刻就明白生了什么,忙伸手拉过锦儿,让几个下人简单收拾。

“怡霜,你先看看有没有人烫伤。”贤妃顾不上坐下,连忙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别跪着了,快去上些烫伤药。”

“怎么又是你!”被称作锦儿的小郡主斜睨着青鸾,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被贤妃呵斥了才知稍稍收敛一些,却依旧嘟囔着嘴,“每次一见到你都得被姐姐骂,扫帚星!”

青鸾见她与贤妃虽为姐妹,但气质却是天壤之别。锦儿虽年少,但不该是是非不分的年纪,这样想着便不禁暗自叹息。不过眼下她顾不上劝慰郡主,只是看着洒落一地的药汤,面有难色。

贤妃看出了青鸾的担忧,柔声道:“不碍的,一会儿太医例行来为本宫检查,只需看看你碗中的药渣再照旧配一副药就是了,皇后娘娘的心意你已经送到了,无须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