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觉得挺好。

他说:“你竟还活着。”

姮妩压下满心酸楚,亦压下满腹愤恨,只余了一身麻木冷然,点了点头。

可是华雁卿的弱点又在哪儿呢?

蘅言愣了下,反问道:“难不成每年往行宫去的时间还有规定?”

子玄十分的开怀。

华雁卿生来清傲,哪儿容得下自己是罪臣之女,贱籍之身?所以不论这郗泽如何的对她好,她就是不愿下嫁,更不愿从慈安寺回来。

蘅言偎在皇帝身边,反握住他的手,以此减轻心口针扎似的疼。

“好了,”素满瞪了他一眼,“别在这儿跟我嬉皮笑脸的了,我还等着办正事儿呢。”

“大理寺卿华章?”皇帝蹙眉,想了一阵子,才忽然想起这个大理寺卿是谁,不由得笑道:“你苦苦护了那华雁卿三年,她还不愿见你?”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蘅言有点儿不大明白这人的脑回路,琢磨了会儿说道:“我要你的命委实是没用的,它既不能给我荣华富贵,又不能给我圆满幸福,甚至——我这会儿要真的把你怎么着了吧,估计我就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郗泽道:“郗某不过是瞧不惯他们夏侯家的男人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才想着为你出口恶气。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你自己再想想吧,爱去不去。”

纪尧风“嗯”了声,脸上有笑意:“这话怎么说呢……还真不好说,你赶紧的吃点东西,这几天养养精气神,等养好了,我再告诉你。”见她又要闭眼睡,纪尧风立马换了副严厉的神色,“丫头,你再这样下去,做哥哥的,就该呵责你了。你想想,从小到大你所经过的那些事儿,哪一件不是惊心动魄,险些丧命?可你不都挺过来了吗?就说六年前,你大冬天的掉到塘子里,连着昏迷半个月,秦大人都要给你准备后事了,可你最后不也是悠悠醒转?鬼门关都过了的人了,还因这点子事儿要死要活的?”

好处就是这些姑娘们瞧她是生面孔,但也不欺负她。

蘅言摇头,笑笑:“奴婢知道老太妃疼奴婢,只是奴婢在府上始终是个隐患,暂且万岁爷不知道奴婢逃了出来,如果他发现奴婢逃出宫来,还被老太妃藏匿在府里头,这不是得让万岁爷同王爷生分么?”

他既然都点破了,姮妩自然也没那个必要同他周旋,便冷了脸,沉了声:“万岁爷果真是目光如炬。这孩子,既然一出生就注定爹不疼娘失宠,那又何须让他生下来?”

“既然万岁爷不愿歇着,奴婢自是不能强求,只是,奴婢还想问问万岁爷些事儿。”她蹲下\身子,偎在皇帝身边,低声问他:“万岁爷当真不信任奴婢,当真以为奴婢和纪大人之间——”

蘅言往他跟前凑了凑,结果呢,皇帝又动了动身子。

“对主子再衷心,也抵不过生身父母重要,”皇帝微微一笑:“制敌之策,在于攻敌之弱,嗯,对待玉滟这样对主子忠心不二的人,的确可以用这招。”他低头轻吻她,只觉得这樱唇入口,可真是滑嫩可口。

玉滟知道劝她不住,只好随她去了建章宫。

“嗻。”高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去了西次间摆膳。

皇后不信世间能有如此相似的俩人,就托窦太师查了她的身世。

你说他这样的人,打下江山的开国帝王,样貌那可真是他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了。能文能武,描得一手好丹青。夏侯氏的男子,样貌堂堂不说,按照太皇太后给她讲的,那是打小琴棋书画诗酒茶是必须课,样样精。这是打祖上传下的祖训,哪个夏侯家嫡长子不这么养着?

蘅言想不明白。

素满得了话,忙躬身退了出去。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小心眼儿呢,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万岁爷比宰相谱大了点儿,怎么着也能撑艘龙舟吧。我不过是闲话了两句,道歉还不行嘛,干嘛要当真呢?”

蘅言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了俩字儿。

蘅言伸手去推他,却被他反翦双手困在头上,她不能反抗了,真好。

蘅言一动不动。

手有了着落,嘴也不能闲着。俯身咬在她唇畔,吸允,舔舐,真是恨不得将她一口一口吃下去了。这种感觉同他之前宠幸女人不大一样,从前做那种事儿,就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的一种仪式。他素来克制,称得上清心寡欲,情\欲一事儿只少不多。可身下这人却不一样,并不是说这具身子就多么的勾魂摄魄,而是因为身下这人是他一心一意爱着的,爱着的东西,并不急着一口吃掉,你得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品,慢慢尝,细细品味,才能查出这个中蚀骨曼妙滋味。

蘅言差点儿摔倒。

蘅言不欲同她再多废话,侧身避到一旁,由皇后的肩舆先行入了寿康殿。

“澜珽哥哥——”萧朝歌娇滴滴的又唤了一声,眼底是赤\裸裸的勾引和情\欲,她伸出食指按在皇帝唇上,皱着眉说道:“你瞧,它等着你去吻她呢。”

蘅言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没大明白这话:“谙达您慢点儿说。”

这通身气派,这薄施粉黛便令百花为之失色的艳色,估摸着也只有盛宠的秦姮妩能与之相较了。

太皇太后觉得有道理,的确是这么个说辞!便道:“朝歌呀,哀家琢磨着,怎么说你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夏侯氏的就这么将前朝皇室的公主不当人待,可不寒了天下人的心么!”

太皇太后瞧见蘅言就笑眯眯的,忙招手让她近身伺候着:“瞧瞧,一来哀家身边儿,就赶紧的伺候哀家,也不枉哀家疼了你一场。”

“奴婢不敢。”蘅言忙不迭的跪下请罪,心道自己这值当的有点子不够尽职,学不会揣摩主子意思,急急解释:“奴婢的意思,并不说主子不够好,整天儿的琢磨着得宠失宠的,实在是累心的很,倒不如在宫外,寻个寻常百姓,虽无富贵荣华,但总能平安顺遂。”

这常满寿真是越发不会办事儿了

一席话将月灵呲哒的脸红的像是猴屁股,羞愤欲死,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蘅言几乎要举双手投降,苦笑着回复:“奴婢也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万岁爷是一代雄主,自懂得如何权衡利弊得失。不是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么,若失去一个萧朝歌,能得到一个如虎添翼般的亲兄弟,主子爷为什么还要强留着萧朝歌呢?再说了,万岁爷自己也说了,您不喜欢萧朝歌,既然不喜欢,就算是将她送给宝亲王也不是不可以的呀!”蘅言这种一想问题就自动代入福尔摩斯思维的破毛病又犯了,压根儿忘了前面儿走着的是说一不二的九五之尊。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删繁就简,排列组合一番后,又说道:“除非,万岁爷又什么别有用心的目的。”

皇帝理直气壮的训斥她:“朕的床铺没有人打理,大冬天的,还下着大雪,你想冻死朕不成?”

蘅言自知失言,吐吐舌头,“算啦,说这些都没用。反正现在主子娘娘以为你让我到万岁爷跟前儿来,是为了固宠,你不过是利用她而已。甭管你举荐我的目的何在,她已经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对付了我后肯定下一个就是你。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手,反正我琢磨着,万岁爷也不见得对皇后多用心。如今万岁爷就只有太子、淑妃跟前儿的二皇子和董贵妃跟前儿的大公主三个孩子,万岁爷已到而立之年,自是渴望皇室子嗣繁盛。”

好在还给她留了个亵裤。蘅言“唔”了一声,浑身升腾起一股热浪,像是煮熟的大虾,满身通红,埋首在双臂间,再不肯露脸。

“盐水?”皇帝“呵”的冷笑一声:“厉害,当真厉害,朕不知道,朕治下的衙门居然有这样严刑逼供,准备屈打成招的!”他向前走了两步,在她跟前站定,屏息听着她呼吸,呼吸平稳,倒像是并没受到什么内伤,略宽心:“邢世红——朕记得他和窦太师府上有点子牵扯。兰渊,你的手下,你自己好好管管,要是再出现这事儿,甭怪朕不念手足之情。”

慎刑司里的管事郎中姓邢,跟皇后娘家窦太师府七拐八拐的能扯点儿关系,对皇后向来忠心耿耿。这次听说这宫女惹了皇后大不痛快,办起事儿来那是格外的严。

两仪殿里的气氛凝重肃穆,皇帝斜靠在御座上,拨弄着手里的茶水,半眯着眼瞧上方的蟠龙藻井,差不多一盏茶功夫了,面色平波无澜,不过手背上泛起的青筋倒是曝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挣扎!。庄亲王仍然笑眯眯的垂手坐在一旁,神情安然自若。角落里的水漏”嘀嗒“作响,大殿外凛冽的西北风号叫着自皇城上空席卷而过,天空中铅云密布,似是随时都有可能下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雪。

皇帝沐浴去了,她忙按照规矩将龙床的床单子换了,又重新铺上明黄绸缎绣兰桂飘香的床单,将方枕锦被一一摆放好,才揖手侯在一旁。

蘅言原本是低着头的,宫里面的规矩就是那样,当奴才的,万不可直勾勾的盯着主子瞧,不然是得挖眼珠子的。不过听了皇帝这话,却是扬起了头:“可奴婢觉得,万岁爷并不喜欢她。虽然奴婢不知道万岁爷和她曾经有过什么事儿,但终归算不上喜欢。奴婢斗胆猜一猜,还望万岁爷不要怪罪。”

说的十分委屈,好像在铜茶炊里喝碗红枣茶比在皇帝跟前伺候还好呢!

再被太皇太后这么一叱哒,她更觉得面子挂不住了。自打她当上这个皇后起,太皇太后就不是很满意,总是说自己木讷,眼皮子浅——原本秦姮妩那个聪明劲儿的进了宫,太皇太后更加不喜欢她,皇后觉得老太太也不喜欢聪明伶俐的。可现在才明白,什么不喜欢聪明伶俐的,不过是那秦姮妩没聪明到点子上罢了。

蘅言无语了。

的样子。西瓜红的五云翔鸾妆花缎琵琶襟袄子上面解了三个扣子,能瞧见藕段子似的脖颈子,不过那上面有一道浅浅的青紫色淤痕,双手无意识的抱在胸前,右手腕上带了个缠丝镶红宝石的赤金镯子,不过那镯子并不能掩盖住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绳子勒过的痕迹。

丫丫呸的!

随后他便不再说话。

丹雎端了茶水进来,眼中笑意盈盈,道:“夫人,万岁爷吩咐煮的八珍汤,酸酸甜甜的,已经凉了,您赶紧喝了吧。”

姮妩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他待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