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车晃动了几次,轮胎出‘嘎吱’的声响,随后停在路边,而后,他说,“是欠了很多,所以在我还完之前,你一定要记得。”

我并没有直接回齐氏上班,仍旧做着杂志社的工作。开始老爷子们反对,认为我不可能兼着两份工作,可不要以为这是他们在关心我,他们只是怕这样做会对齐氏不利,不敢做出任何有风险的事。我没有妥协,再三保证下,最终倒是他们妥协了,答应齐氏的事绝不松懈,重大事件会给建设性的意见。其实这些我早就想到了,在答应爷爷回去帮忙时,就为自己留了这点小心机,我一向不喜欢受人摆布,以前如此,但不会表露出太多不满,现在不同,特别是经历了这七年,当年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自尊就告诉我,以后我只是齐翎,再也不是那个傀儡。这次回去或多或少是因为瓜瓜,还为这些年受的委屈,报复之后,快意十足。

对齐翎和钟韶的分开,虫子开始认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男女间分分合合在正常不过,等遇上下一个时,前度再好也会被忘记。钟韶很平静地来找他,顺带提了一下花子的话,心中虽然会为兄弟不平,但也明白人各有志,齐翎和钟韶就像是两个根火柴,以为点燃了可以相互取暖,到头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燃烧,然后化为灰烬。玉石俱焚的爱情,分开或许对两个人都好。

孕妇的脾气还真是琢磨不透,虽然我是很生气她这么多年都没找过我,但看见她现在过得很幸福,生再多的气也是多余的,“七月,哭对孩子不好,小七姐没生你的气,你过得好就行了,”像小时候一样安慰是孕妇的她,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饭桌上原本和乐的气氛一下降到冰点。在场各位的脸齐刷刷地变了。另外两老爷子竟出乎意料没有提出反对,看来爷爷的思想工作做得不错。我站起来,像得了奥斯卡,表我的感言:“承蒙大家的抬爱,齐翎必将幸不辱命。”瓜瓜,以后你也是齐家的孩子了,光明正大的齐家人。

我牵着瓜瓜的手,走进老宅,老宅是祖父留下的,里面住着齐家最德高望重的人,我一直说的老爷子们,爷爷,二爷爷,三爷爷,以前我就觉得他们特像《倚天屠龙记》里面独坐枯井数十载的少林高僧。他们经历过很多事,但有时我就不明白他们的思想就那样迂腐。爸爸让我去法国时,三位老人一直提出反对意见,为此老爸还和他们杠上了,那天我就门外,清楚地听见了房内的争吵,“小翎是我的女儿,我也有权做主,不是吗?这些年,她受的苦还不多吗?为了成为齐氏的继承人,她放弃了多少……”当时就见爷爷的手杖打在爸爸身上,爸爸没有躲,硬生生的挨了一棍,随后听见爷爷怒吼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他们是认为我给他们蒙羞了?那时刚生下瓜瓜。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感觉自己仅有的尊严被人狠狠地践踏在脚下,我哭着,却不能出一点儿声音,后来爸爸出来,嘴角还有擦伤的血迹,“对不起,对不起。”我扑到爸爸的怀里,哭着说。

听见我说他爸爸牺牲了,瓜瓜脸上没有仍何伤心,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死得其所。”我彻底被这孩子打败了,没有形象地大笑起来。瓜瓜不悦地看着我,摆出庄重的神情,像个小老头,用眼神再三提醒我要注意形象。

他接过果汁,再看了我一眼,平淡地说:“我什么都不缺。”故意将目光移到别处,我现这动作很熟悉,不就是自己经常做的吗?

“哎,不懂自己怎么会和你说这么多,”看看墙上的挂钟,“我要回学校了,再见。”顺便在抛给钟韶一个媚眼,摆出女王的姿势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错,这是我见过最有韵味的男人,所以在机场第一次见他就被吸引住了,目光落在那张好看的嘴上,不懂为什么那么性感的嘴巴里怎么吐出这样的话,还真是‘金絮在外,败絮其中’,低头理理刚才被他压皱的衣服,然后甩了一句,“关你屁事!”

她硬生生地将手收回去,失落地看着在空着的手,仿佛还能感觉到手指上还有她的体温,磁性的声音说道:“齐翎,我后悔了。”钟韶,承认吧,你还是放不下,七年,他们之间相隔了七年,谁也不知道彼此这七年来是怎么过的。同样,七年了,他还是放不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七年的日日夜夜,多少午夜梦回里,有多想面前的女子,却连她的一颦一笑都抓不住,跟着的就是巨大的孤寂,像漩涡将她紧紧围绕。

还真不知道自己改叫什么,不想叫nane等俗名,便回道,“要不,你起个?”

紧紧地拽着手里的高跟鞋,钟韶想到了灰姑娘的水晶鞋。可是,他不是王子。

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脸,“瓜瓜。”他害怕地往林清远身后躲,双手抱住林清远修长的腿,然后在探出小脑袋看我,好像我是动画片的狼外婆,会吃掉他。瓜瓜陌生的眼神刺疼了我,眼角生疼,泪水便生生挤在眼眶。

刚送走关小颖,我就接到了七月的电话。但却是下午才赶到医院,七月生完孩子,还没苏醒过来,虫子替她拉好被子后,在额角印上一吻。

看着他们,我有说不出的嫉妒和羡慕。回想当年我生瓜瓜的时候,几乎要了我的命,而那个男人在哪里。那时我就恶毒地诅咒他,既然毁了我的人生,那他怎么都不会幸福,绝对不会幸福。

虫子见我来了,带着初为父母时的欣喜和满足,“是对小公主,很可爱的一对小公主。”说完,对屋里的另一个人说:“大哥,一起去看看吧。”是钟韶,进来这么久,我竟没觉,冲他笑了笑,和虫子一起去了保温室。许久之后,他跟上来,走在我的旁边。

粉雕玉饰的娃娃静静地躺在保温箱里,煞是可爱,就像对瓷娃娃,需要小心地呵护,弄不好就会碎。瓜瓜刚出生时,我很厌恶,将对那个男人的恨意转到他身上,无论爸妈清远花子怎么劝我,我都不看一眼,好似看见他就会提醒我身上有一个污点。那时的瓜瓜也像这么小,需要保护,需要呵护,而我却什么都没他做过。想着想着,酸涩之感由心底里一个小小的角落冒出来,再泛到其他地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保温室的玻璃上哭了……一双有力的大手,安定地握住我的肩膀……

周围路过的人诡异地看着这一幕,不懂这对男女到底在做什么。

医院的花园里,我们并肩坐着,谁也不说话,今天天气不好,花园里自然就没有晴日里的人多。

“你为什么会哭,不会是想到瓜瓜了吧,”钟韶递上手绢,说道,“看你和瓜瓜相处得蛮好的,应该是个好妈妈。”第一次有人说我是好妈妈,是不是该受宠若惊?

“我不是,从来都不是。”只有那么一次,我觉得自己是妈妈。瓜瓜的身体从生下来不好,但我从没想过会这么糟。那天爸妈没在家,任我再不想理他,也受不来了老是传来的的咳嗽声,走到婴儿床前面,恶狠狠地瞪了瞪里面的孩子,孩子像是有感应似的,哭起来,咳得比刚才更加啊厉害,小小的脸蛋因咳嗽变得通红……后来爸妈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已经咳得累睡着的瓜瓜,和在一边摸着瓜瓜的头,一边哭泣的我。

钟韶忘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从没见你提起过瓜瓜的爸爸。”

我瞪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男人在经过我恶毒的诅咒不知是不是还活着?要是死了,对瓜瓜就不算撒谎,虽说‘牺牲’好听些。“钟先生,我记得我们不熟。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也许你对不起我,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您对我而言现在也仅仅算是一个比陌生人好一点的工作对象,不是吗?”

听见我说话,他的脸色越加难看,不识好歹吧,我不打算追究以前的事了,他不是该高兴吗?“不是说过吗?欠了你的,在还清一定要记得。”钟韶没有看我,抬头望着有点昏沉沉的天幕,像在自言自语。

“我不找你还了,行吗?”

“不行,我钟韶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家的,我给你的,你不收也得收下。”为什么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算计,是我眼拙?霸道的语气,有点像个无赖。

见过受虐的,没见过这样受虐的,我也犯不着和在揪着不放吧,没好气的说:“我去看七月醒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