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句,让宁锦和钱霖安两人都愣了愣。

为苏老夫人开的接风宴设在正厅,能坐在上面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宁家嫡庶分支。宁锦随着楚怿来时,气氛显然一僵。

跪半个月的祠堂,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你看,正西方向的那朵云像只火麒麟。”

这四个字说得是有多轻巧?

宁锦重新为宁珣续了杯茶,收拾好情绪道:“四哥,我此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

青碧闻言,眼眶中顿时盛满了泪水,当即瘫坐在马车上。

楚帝越听越觉得四皇子是个好的,况且他身为帝王,自当权衡朝堂。他不能任由三皇子楚怿一人独大,便顺了两位宠妃的意,让四皇子楚暄主持祭祖大典。但下旨让楚暄封王的事,是万万不能,被他驳下。

她是不敢再看,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楚怿还可以有这种神态,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悲伤似乎能把人溺毙。

况且,在她看来,楚怿此番做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这不过是一个双方互相交换的条件而已,楚怿若是答应了,于他的好处绝对不少。

楚怿听罢,笑了一声,只评了四个字:“妇人之见。”

正如楚怿所言。在那场梦境里,春试状元虽然是娶了赵琦欢,却没有倒向四皇子楚暄那方。反而和三皇子楚怿交好,最终押对了宝,楚怿上位,春试状元也成了从龙之臣。

那白氏还尚未说话,她忠心护主的婢女便再次开了口:“宁庶妃是相府大家小姐,竟连一点礼数都不懂。明明是您冲撞了主子,主子的手臂都被热水溅红了,您竟然还敢质问我家主子!”

也就是说楚怿已经得了王爷的实权,皇帝在今日早朝已经提过把户部和南三郡都交给楚怿的事情了。

大皇子楚晟一袭鸦青色斜纹素软缎,相貌俊朗非凡,细看与楚怿有三分相似。他虚扶一把,客气道:“三弟多礼了。”他眼睛一转,又看向宁锦,“想必这位就是三弟妹。”

楚怿又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别紧张,敬完茶我们就回王府。”

他只要一想起来,就嫉妒得想要发狂!

她垂下湿漉漉的眸子,又缓缓开口:“林迟,我做了一个梦……”

林迟轻轻地揉揉她的发,让宁锦心安。

只见那婢女满脸泪痕的呜咽道:“三皇子万安,庶妃娘娘万安!我家主子受惊见了红,恐怕胎儿不保,求三皇子垂怜白主子,前去看望!”

大夫人忍下怒意,甫一为宁锦绾好了发,便将喜梳重重放在梳妆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转身离开。

宁雪听了这话,纤细的身子一颤,“噗通”一声便朝宁相跪下来。这让宁相顿感诧异。

宁雪利用当年母亲在江湖上的恩客,让他们打杀楚怿,甚至下剧毒,又招来淫僧卜算天命。只为了证明她宁锦是个克夫之命,与楚怿命理不合!

宁锦为人虽淡漠,可对小动物一向很怜惜,甚至曾经为了救一条小生命而不眠不休几日。

贤妃进宫数十年,又得皇上宠眷,却没有一个亲生孩子,想想就觉得难过。

楚怿因为是初为人父,心里虽说对白氏不入流的手段厌恶到了极点,可一牵扯到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是很关心的。

太后是知道楚怿和宁锦今日要来,所以特意让身边的老人梅姑姑在庆元宫口候着。甫一见他们两人,梅姑姑行礼笑道:“三皇子、宁九小姐,你们总算来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在内殿正等着你们呢。”

且不论这个女子喜不喜欢对方,感动是肯定的,内心肯定也有不一般的感受。

这边赵琦欢眼眶微红,道:“我也不想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就连你要嫁的楚三皇子也有几房妾室和即将出生的子女。年少时轻狂,总想的找个一心人,现在想起来,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灰蒙蒙的天际被一束初生阳光冲破,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一只信鹰展翅从远方飞来,从一个斑驳黑点慢慢现出身形,盘旋在低空。

“既如此,那就把药多熬一份,端来一碗到我的苑子,我亲自喝下。这法子可行?”

……

当然,这话慕容长离是不会现在说的,他觉得自己说了宁锦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他为人轻薄。

宁锦狠狠的咬了咬下唇,疼痛席卷脑部,但只是让她维持了几秒的清醒。

世家贵族的圈子里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在没有正式邀请的情况下,一方如果前去另一方的地方,原因只能有二。一是身份较低的前去向身份高的致意;二是前去有事求人。

宴会持续时间并不长,刚到戌时,就在皇后的一阵寒暄中结束了。

宁锦无奈低语:“琦欢,你这仇恨值真是给我拉得妥妥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熟知楚怿的习性,连为他穿戴都十分熟稔自然。就像是数年来养成的习惯,自然而然。

“我照顾了一个人六年,从笨拙到熟练,可惜到头来她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他缓缓的道:“不过还好,我又找到了她。”

宁锦一转头,便触不及防的对上那双眸子,隐忍而深邃,就像天上的星星那般,让人想触摸却无法触及,冷不丁的让人心疼。

她迅速偏过头,沉沉的重复了一遍慕容长离方才说过的话:“你喜欢她?”

慕容长离语气轻柔,就像是情人间的低声呢喃,“是啊,我爱了她近六年。”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些告诉她,强行把她带走。”他看着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摩擦着左手食指,说:“我最想做的就是把她锁在身边,让她离不开我寸步,哪怕是折断她的四肢。”

“只不过,我猜她肯定不喜欢。”

他的声音是别样的好听,宁锦听着却觉得有些可怕。

她是医者,对病人的敏感是到了一定的高度。只凭着慕容长离的一段话,和几个微小的动作,几乎就能评断出他一定是执念太深,偏执成狂了。

宁锦顿时就有些同情被慕容长离看上的女子了。

这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在平时就如常人一般,但若是碰到挚爱的东西,很容易就会产生得不到就必须要毁灭的念头。宁锦觉得,如果那个女子也能喜欢慕容长离还好,两人皆大欢喜;如果不喜欢,那一定是……离死不远了!

宁锦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旁人都说你很神奇,再说说一些你其它的事情吧。我倒是挺好奇的。”

慕容长离目光柔和的捋过她的侧脸。他的声音很低沉,缓缓道来一些有趣的事情,引人入胜。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静谧的流逝。

突然肩膀上一重,慕容长离一偏头,发现宁锦已经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慕容长离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他伸手抚摸着宁锦被夜风吹的微凉的脸颊,轻轻的唤道:“阿锦,你睡着了吗?”

四周寂静无声。

回答他的只有宁锦浅浅的呼吸声。

慕容长离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慢慢的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如果我说现在就想把你锁在身边,不再让你离开,你会同意么?”

他的声音很低,夜风一吹,就消散在了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