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以为再度听见紫绶的消息时,应该是他们母子已经搬好家,定居下来,没想到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这许多事。

他为什么会选择忘记?为什么会将它尘封在心底?

这样一幅母子对坐品茶的景象,温馨祥和得足以当任何一本杂志的封面,只有在座的两人知道,他们心灵上的距离相隔多远。

是啊,起码现在吐出来的漱口水不再有血丝了。他不用回头,就可以感到身后的女人瑟缩一下。

哈德森家族经营航运事业,旗下拥有庞大的船队;章氏今年起有意向欧洲的香料市场进军,因此章柏言才会相中若妮·哈德森这步棋。倘若两人联姻成功,以后章氏的外销成本将降低四十个百分点以上。附加好处是哈德森家的金字招牌在纽约上流社会不错用,和章氏执行长也算门当户对。

好吧!他坦承,他就是很难对查尔斯产生任何畏惧感。

谢谢。

章家的男人,从不以温柔儒雅闻名。

章氏香料王国的执行长险些命丧弟弟的同性情人手中,这是何等重大的案件?再加上狄尼托之前挂的七条人命,纽约时报直接以世纪刑案来称之。现在就算再加上一条秘密儿子曝光!前妻申请禁制令,禁止柏特·章靠近一百码以内也不算什么。

要他跳楼、吞剑、过火炭他都认了,即使在时代广场买广告二十四小时播放他的歉意,变成全世界的笑柄都没问题!只要她高兴,他甚至愿意全身涂焦油粘羽毛在华尔街裸奔,但是她不可以直接就将他接杀出局!

士可辱,不可杀!

理由是什么?他大步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走来走去。

幸好章氏的执行长办公室够大,足足占了半层八十七楼,这几天柏特踱过来弯过去所消耗的卡路里,已经足够抵上在健身房踏跑步机的运动量了……爱德幽默地想。

我看看。律师检阅一下刚到手的函件。理由是——对孩子有不当意图,并且曾经置其于有害生命安全的险地。啧啧,小镇律师也是有爪子的。

爱德,这、一、点、都、不、好、笑!他咬着牙迸出。

放心,这种理由太逊了,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法官都不可能让它通过。即使通过了,我们也可以举出反诉。毕竟孩子不是被『你』绑架的,你也是这桩刑案的受害者。我们三两下就可以把她们打垮了!

我不想把她打垮!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他摊了下双手。我想……

老律师很有耐心地等着。末了,章柏言颓丧地耙一下头发,站在他面前。

爱德。

是?

禁制令通过与否还在其次,这是一个性的动作。

代表?

代表她不要我回到她的生命,而且不惜诉诸法律行动!他又开始踱步。

那又如何?天涯何处无芳草,放弃她吧!若妮还在等你。

她该死的是我老婆,她生的小孩该死的是我儿子!我该死的不想放弃她,这样你听明白了吗?章柏言咬牙切齿地说。难道他得画图出来,每个人才能了解?

前妻。

什么?

她是你『前妻』。爱德善良地指出。

……你今天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吗?

爱德叹了口气,把公文往桧木桌上一推,全心全意地应付这心烦意乱的男子。

好可怜,长到三十来岁才闹相思病,偏又兵败如山倒。

柏特,你不觉得你们两人已经错过了每一个可以在一起的机会?你是一个比我更成功的生意人,你应该知道何时从一桩无望的协议中抽身。

这就是你的建议?章柏言质问。

这就是我的建议。爱德安详点头。

年轻的执行长沉默了许久。

这段沉默是因为他在瞪着犹如半个父亲一样的长辈。

她现在人在哪里?

柏特……

她现在人在哪里?!更强硬的询问。

我不认为她想见你。

这不是我刚才的问题。

好吧,据我所知,她暂时住在那个小律师的家里,密苏里州一个差点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镇,梅肯。爱德屈服道。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挑那个律师不在家的时间;我有种感觉,那只母鸡如果看到你,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把你扫到月球去。

章柏言拿起自己的外套旋身而出。

你要走了?你可怜的助理莎拉要我提醒你,半个小时之后有一场重要的主管月会……

砰!弹上的门将爱德的下半句话切掉。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梅兰妮从屋子里走出来,递一杯热可可给赵紫绶,自己手中拿着另一杯,轻啜一口。

赵紫绶坐在门廊胆阶上,让马克杯温暖自己的双手。

跟原来的计画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你还是打算搬到新地方去?梅兰妮在她旁边坐下来。

对你来说是『新地方』,对我来说却是『老地方』呢。赵紫绶浅浅一笑。我只是担心小戴伦,他不久前才从一个杀人犯的手中被救出来……

放心,小孩子的复原力是相当惊人的。尤其戴伦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状态,对整件事没有留下太多印象,算是那个杀千刀的家伙唯一做的一件好事。梅兰妮拍拍她肩膀,两个女人一起看着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小鬼头。

梅肯镇的儿童帮很高兴他们的老朋友又回来了,四面八方的孩子们全聚了过来,现在梅兰妮家的草坪几乎天天开游乐会。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好了,我得回办公室一趟。虽然五点半回去也差不多是关门,还是可以花几分钟处理一下信件。梅兰妮拍拍裤子站起来,一口喝完热可可。小镇律师的生活可真是忙到让我晕头转向啊!

赵紫绶忍不住笑出来。你是镇上唯一的律师,地位非常重要呢!

还懂得笑就好。梅兰妮捏捏她嫩呼呼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