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说艺术的没落,不由得使我想到整个人类智慧的退化。这不是我们中国一国的问题。在世界范围内,苏联的小说家,哪怕是得过诺贝尔奖的也好,至今没有出现超过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大家;美国历史短,且不去说他;英国当代的作者,我还没有看见一位比狄更斯和萨克雷更有才华,作品更具有经典性的;法国也同样,几位诺贝尔奖的获奖者的作品都不会比吧尔扎克、斯汤达、雨果、左拉、莫泊桑流传得久远;就拿童话来说吧,你举得出来有一个当代作家达到了(不说越过)安徒生或格林兄弟的水平么?我们自己,不举大家都熟悉的《红楼梦》,就看短篇,有一篇在艺术上赶得上《在酒楼上》,在人物塑造上比阿q更具有典型性的么?

这主要是因为,恰巧在接到他的信的同时,我正在看他发表在《当代》一九九○年第四期上的一部中篇——《离婚》。在被“新操”和“魔幻”的小说搞得昏头昏脑的时候,读他的小说未尝不是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不过我得先赶紧声明,我并不反对“新操”和“魔幻”要不,我也不会被它们搞得昏头昏脑。我只是说一种质朴的、传统的、“土气”的、直白的小说,永远是读者和的需要。小说有各式各样的写法,今后还会创造出更多的写法。但是像南台这样的小说,总是小说最基本的式样。

这本集子中的文章还告诉我们,像中卫铁合金厂厂长林晓方这类乡镇企业的领导,正由于他们是“泥腿子”出身,刚刚告别土地,所以他们似乎天生地就具有勤与俭的特性。同时,由于认识到自己的弱点,对文化知识的提高更有着很强烈的紧迫感。这种品质,我想不仅会激励一般的工厂干部,也会使长期坐办公室的机关干部受到振奋。

查舜这部小说所描写的风土人情,我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我在这间铺着地毯、摆着现代音响设备的房间里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的全身心,都能感觉得到黄土的气息和回族老乡们的音容笑貌。他写了他们的爱情,尤其是两户仇家的儿女的爱情以及人际关系,让人深思,给人启示。他写了他们在风云变幻的当代政治形势下的遭遇,着重写了他们在西部高原上艰苦奋争的事迹,这些都富有感。然而要是我来写,我就不会像他写的这样。我们两人都有各自的局限性,各自的感知方式。我认为,作为一个回民,他有比一个汉族作家对他本民族的老人、青年、妇女和姑娘们更为独到的观察与体味。这点在文学创作中很重要。读查舜的这部小说,会发现有种鲜明的色彩和格调。作品的语言、情节、人物以及他们的心理、气质,都带着他和他们的气息,洋溢着穆斯林特有的灵光和趣味。汉族作家对少数民族的观察,最初感受到的只不过是语言、服装、民俗习惯的信息,要深入到对象的心理素质,他必须花一番力气去探求。而查舜仿佛得来完全不费功夫,他仅仅需要在小说中表现出他自己。连缺陷也属于他特有的。

不管是科学也好,神话也罢,我们都可以看到相同的两点:第一,人成为人的过程是在树林里进行的;第二,在人成为人,长了智慧之后,人就走出了树林。

俞连斯登又说,年的名单上,有许多是多次被提名的人。事实上,要做到公正是很困难的(说到这里,他带着歉意的表情)。因为不管“五人委员会”也好,十八院士也好,他们不能读绝大部分推荐作品的原著,只能靠译成瑞典、英、法文的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