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学校;学校并没有着火。

天没有亮,借着星光和积雪的白光,老牛习惯的慢腾腾慢腾腾地向北行走。花轱辘车碾轧坚实的积雪,出美妙动人的声响,它清脆、悦耳。好像是春天北飞雁群的鸣叫,又像是胡琴独凑。满天星斗渐渐地稀疏远去。

我们三个人顺着福成油坊后面的围子一直往西走,过了乱坟岗子,看见一条南北向的、山水冲刷出的沟壑里有人影在活动。

下午,老贺小山北面天空乌云密布,灰色层云中滚动着一团团黑云,云团渐渐向南蔓延。东北天边连续不断的闪电,把乌云与大地之间灰朦朦的空隙渲染得灰黄明亮。云层底部一缕缕垂向地面的、乱丝线一般的散乱黑云游移不定。西北风好像变成了西南风,忽而又变成了东北风。

每每看到瘸鸭子飞行,我都要驻足观看一会儿。有时,我甚至跟在瘸鸭子后面跑一阵子。我真钦佩它!它虽然瘸了,却能够以飞代走。

放下书包我又去找小生子,想问个究竟。小生子和老杨家大爷的孙子领着我绕到后院。小生子:“你看!柴禾垛下面……”他手指着几堆灰白色的狼屎,又指向他们家的萝卜窖,“你看!窖盖上!”我看到萝卜窖上密密麻麻的狼的脚印。小生子揭开了萝卜窖的木盖,让我往里边看。我说:“啥也没有!”小生子:“闻闻!”“土腥味?狗尿味?”我恍然大悟,“啊!你小子把狼给藏到萝卜窖里了!”小生子:“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儿?”“谁?”“下午你们班的苏光来了吗?”“没怎么注意。啊,是没有来。原来是他!怎么回事?快讲!”

岗上大多数耕地都起了垄,除了星星点点一块一块翠绿的麦地,整个大地黝黑一片;空气中散着黑土地特有的芳香。北山根底下几只雉鸡断断续续出啼叫的鸣声,回音荡漾。头顶上三、五只不知名的小鸟在高空上下翱翔,叽哩叽哩地唱个不停。

精米所里摆放着一些蜂箱,还有一台手摇分蜜机,五、六个准备装蜂蜜的牛奶桶。蜂箱上、牛奶桶上有一些蜜蜂爬来爬去,厂房屋顶下,也有不少蜂蜜东突西闯,我觉得它们随时都有攻击我们的可能。

河面上像镜子似的,又光又亮。冰上有三、四个人用冰镩穿冰窟窿。我问:“他们干什么呢?”赵福:“打渔吧。”我们走到他们近前,冰窟窿已经穿透。河水冒着蒸汽翻滚着漾了出来。在翻滚的河水里出现了一只哈什蚂,我和赵福都兴奋的喊叫起来,“哈什蚂!哈什蚂!”紧接着,哈什蚂一只又一只地蹦到冰面上,一会儿功夫,冰窟窿周围就布满了黑压压的哈什蚂。穿冰窟窿的人,迅地把蹦出来的哈什蚂捡进麻袋里。过了一会儿,没有哈什蚂从河里蹦出了,那几个人拿起长木把搅捞子伸到水里搅和,拽上来的时候,网兜里盛满了哈什蚂。

赵福的“革命”轰动了学校,整个东街家喻户晓、口碑载道。赵福在东街是男女老少公认的孝顺、勤奋、能吃苦、会干活的好孩子。这回在木板上雕了个“革命”,更让人刮目相看。

离开金大娘家,我回头看看,金大娘正在用棉袄袖子擦眼泪。

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被打死的同学躺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张破炕席。我们找到熟悉的同学问了究竟。大体是这样:

晚饭后,人们习惯地聚集在赵组长家。南炕一笸箩黄烟,北炕一簸箕炒黄豆。开会时,人多,边开会边抽边吃;不开会时,人少,也是又抽又吃。参与高谈阔论的主角,一般情况下,都是坐在炕沿边上,说的高兴了,还要站起来比划比划。听众多数坐在炕里;孩子们基本上坐在北炕炕稍,除了听大人们胡扯闲拉,往往还有自己的勾当。有人开始说话了,“今天扎死那小子是谁?”“也是区中队的民兵。”“犯了什么死罪?”“这小子把铁道南老白家的儿媳妇给强奸了,还偷了人家点儿什么东西。”“人家说,老白家儿媳妇跟那个小子早就有事,什么强奸!”“这回让家里人给堵住了,媳妇儿没脸见人,上吊了。”“吊死没有?”“没有,让家里人救下来,没死了。”“人家老白家把那个民兵给告了,说他富农子弟祸害贫下中农媳妇儿,说他是图财害命,是反把倒算!”“是该死!活该。”“王八子那小子什么时候混到区中队里了?”“有人帮忙呗。”“谁?”“谁!能让你知道吗?”赵组长:“长不了!早晚得犯事。”

半截河的人走了以后,邻居的女人们都对赵大娘被从家里赶出来感兴趣,总想找个机会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