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函走了很远,回看一眼,小七慢慢的跟上来了,他无处可去,他无所谓。两个人逃命,总好过一个人逃命。柯函如是想。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说,何苦回去招人嫌?你那么想念南墨本院,你自己回去吧,你我虽曾是主仆,师父却也认了你这个徒弟,早就让你改了这称呼,你只不愿意,现下我也不强求你跟着我。”

小七明白了,他们是想把他留下为他们打土匪。“我不能留下,不想连累你们。”

小七还不傻,这些日子不是白转悠,离那山中小屋最近的就是这个村庄了,他若不是来这,估计已在山中冻死饿死摔死了!小七很想立刻赶到村庄向人打探那人的下落,想了一想,却顺着水声来到一个小潭前,潭水清澈,颇有些波纹浮动,小七看着自己在水中飘荡变形的脸,忍不住苦笑一声,水中的人蓬头垢面,胡子拉杂,哪像一个年方十八的青年男儿,身上的棉袄这些天来摸爬滚打,脏自不必说了,被树枝岩石挂破的地方露出黑乎乎的棉花,只怕一个乞丐都比他好看些。yZuu点

小七眉头一皱,此人前言不搭后语。看他筛糠似的抖,脸色煞白,手下的身子单薄得几乎感觉不到温度,小七放开了他,找到丢在一旁的剑鞘,收了宝剑自顾回屋。那人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小七回身看了他一眼,看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盛满了惊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拿出老两口留着的饭食,“饿了一天了吧,过来吃饭吧。”

现在虽然盘费充足,暂时不会有饿肚子的危险,但是严冬将至,商旅将大量减少,到时候一个孤身旅人会更引人注目,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频繁,若都是没有准备之下只派来几个人倒还是小事,一旦被大批官兵围剿,麻烦就大了!一定要在严寒到来之前离开老秦地。

众人愣了,往声起之处望去,一个雪白的人影不知何时立在那里,慢慢的走近,如浮出的精灵。小七先是呆了,随后悲戚一声:“师娘!”

屋里太小,香衣在指挥着人将简陋的桌子摆到院子里,孩子们在旁边奔跑嬉戏,满院祥云浮动。【叶*子】【悠*悠】

“小七,你可还记得,数月前,我同你说过,倘若我只是利用你,你不后悔么?”

“公子忙于著书,寻这几卷,恰巧佣人不在,所以……”

镜氲心中一颤,凌迟处死,是天底下最惨无人道的刑罚,若是她受刑,她宁可自己死了!

小七疑惑道:“那得谁管?”

清风推开清竹苑的木门,正在收拾的宫人慌忙端起收拾好的祭品等物,鱼贯而出。清竹苑只剩满地的落灰,似乎一如既往的清静。

吴庸淡淡道:“公主年幼,管教不严,平日里做了不少错事,万望大人恕罪,不要怪罪于她。”

吴庸见了她,左右一瞥,走上前来,镜氲忙跟着他走出门外。吴庸看了一眼她慌张的脸,蹙眉道:“什么事?”

高渐离笑了,“总算以师父为荣了。高渐离的徒弟自然是光荣,但因为是高渐离的徒弟而死就是大大的愚蠢了。”摸着小七的头,歉道:“小七,师父知道管不住你,你不会在桃花源过一辈子的,所以没有教你什么,就是怕总有一天会让你因此而丧命。小七,你怪师父吧。”

高渐离平静地看着她,她这是变着法儿强迫他去解救燕王,高渐离不回答,面上也波澜不惊,镜氲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没有冷漠,却有着比冷漠更遥远的距离,令人不安的距离。心中一沉,面上浮起红潮,她这样的小心眼实在是……

小七颤抖着声,大声地喊:“我不走!我不走!”如果求你就可以让你收回成命,那么我求你!小七挺跪于地,倔强而笃定地看着飘絮消失的方向,他不能走,师父在这里呀,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师父,不管如何,小七都不能在此时此刻离开这里。芫茗和巫嬷嬷哭哭闹闹就可以留在这里不走,小七多想也哭哭闹闹,却苦笑着,哭不出声来。

“来瞧父皇是假,来捣乱却是真的。”皇帝知道他这个女儿表面沉稳,其实淘气好奇,此来定是来看这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乐师。反正此人要杀,临死前让她高兴高兴也无妨。

听说飘絮寻他,小七心中一颤,想着她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拉着芫茗跑向马车,眼见近在咫尺,飘絮却忽然命人开车,护卫和宫车次序而过,把小七和芫茗抛在了后面。叶^子#悠悠yzuu芫茗在后面直跳脚:“公主,公主等等我!”叫喊不动便回头埋怨小七:“都怪你!”

镜氲划脸羞他,“你也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多大点的谎呀,这样都会脸红?好没出息也!”

此时的东大街灯火寂寥,始皇帝最厌大臣们私相授受,更腻烦夜夜笙歌,是以东大街唯有比其他街道更黑,更静,断无灯火通明富贵繁华之感。^^叶子*悠悠_言-情-小-说-阅-读-网

胡亥的表情骤然变冷,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气氛压抑得可怕!

缓缓放马而回,飘絮看了小七一眼,担忧道:“今日之事,举宫皆知,小七你可知……”

瑾暄珠光璀璨的贝齿轻咬朱唇,泪眼如两汪清水,含情脉脉,微微的笑了,说不出的欣喜,感激,“大人,别人都说我是燕国的公主惜玥,只有你,知道我不是,只有你,还叫我瑾暄……我真是不知道是幻想还是悲伤……我以为我是配不上惜玥公主的名字所以你不愿那样叫我!”说着忍不住委屈,又扑进清风怀里。叶^子#悠悠yzuu当年,荆轲刺秦失败,给了始皇帝一个大军犯燕的绝妙借口。燕王带着为数不多的宫人仓皇出逃。秦王有令,攻入燕宫不可轻杀妇人儿童,尤其是王宫公主和官宦人家的小姐,瑾暄尽掳至咸阳充实宫室,以辱燕国王臣。

清风颇有些意外,在这个淫乐霏霏的宫殿许久不闻令人迷醉的危险气息了。清风看那名少年站在离他两三丈远的巨大廊柱旁,低垂着头,纤细白皙的手拿着一柄吴钩,此时一手把在剑柄之上。清风忽然有一个想法,面前这名少年像一只黑色的小猫,纤细,可爱,却带着细细的利爪,淘气的很。

月华曳地,府门前一道挺拔的身影,玉冠青袍,在浓浓的春夜中长袖翻飞,遥遥向小七含笑抱拳,却是李家公子李流域。

人群中有人冷哼道:“殿下若乖乖吃了毒面还是好事,还能多活几日。”

小七忽然郑重道:“殿下……我不懂那些,小七只追随殿下一个人!”

“名士高渐离谁人不识,只是他未必认得我!”

小七的脸噌地又红了,从前脸皮厚的厉害,别人不夸他他也要自夸的,此时却谦虚起来,“公主见笑……小七真是笑柄了……”

三日后。

擅用贵族的马匹,加入贵族的游戏,足够小七死一千次了。被人押到台下,推跪在王族贵胄面前,胡亥冷冷道:“你是何人,竟然敢破坏抢花会!”

“什么?”

“北墨这些年来痴心侠道,早已没有冶炼铸造的人才,交给你们,也不过是块没用的石头!”

一席话噎住了来人,没错,北墨这些年来确实醉心侠道,随着老一辈的逝去,早已人才凋零。“就算如此,也不该交给你这个反叛者!”

柯函强压住就要涌出的泪水,“没错,但此石既然是南墨所得,且南墨才有此等人才,由南墨支配此石又有何不对?”

四人顿时无言以对,恼羞成怒:“随我们回巨子那去,由巨子定夺!”小七抄起在碳炉中烤得通红的火钳,指着来人:“你们倒是试试!”

“你是何人?墨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不想插手什么墨家的事!我只知道柯师父说自己不再是墨家的人!如今只是我的师父!”小七不会再允许自己无能为力!

“少跟他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