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侧了侧身子,又向水澈福身道:“见过小叔子。”太妃在旁边笑道:“如今我身边就他们俩了,他们姐姐嫁到边关去了,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溶儿也还罢了,就是澈儿,天天净会淘气,以后你这当嫂子的也多管着些。”水澈咧嘴笑道:“母妃天天念叨我和王兄没有姐姐贴心,如今嫂子来了,我以后耳朵也清净些。”

水澈孩气儿未退,招呼着亲朋好友一起往洞房拥去,几个世家子侄并驸马、郡马、各王府的世子、交好的文武百官也涌进洞房直叫道:“揭盖头,揭盖头!”。黛玉忐忑不安的坐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绸带,听这声音房里该有很多人,可别真这样掀了了盖头才好。水溶瞪了水澈一眼,对房里的人笑道:“本王也没见过王妃的样子呢,怎能让你们先看了去。各位请先去用宴,本王随后就到。”众人怎肯依他,少不得水溶先往外走去,顺带连推带搡清理人墙,如此由自有人喊着:“水溶,今晚定要让你喝的进不了洞房,我们一醉到天明,哈哈哈……”众人也跟着大笑不止。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黛玉轻轻抚摸嫁衣,明明火红的颜色照的让人不敢逼视,手上却是柔软细腻丝滑,恍惚间仿佛母亲就在跟前,笑意盈盈地看着。雪雁轻轻叫道:“姑娘,别哭了,看都要染了嫁衣了。太太在天有灵,定希望姑娘开开心心出嫁的。”黛玉回神,方觉泪水已滑落脸颊。忙收了心思,轻轻拿帕子拭了泪,低声道:“服侍我穿上吧。”

贾母笑道:“娘娘宽心,臣妾是林丫头唯一的亲人了,林丫头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即使看在臣妾死去的女儿份上,也不会同我们生疏了去。现在她虽是左了性子,到底是小孩子脾气,我们多哄着些也就无碍了。”元春对贾母还是敬服的,也就放了心。

黛玉自入贾府就难得出门,今儿在马车里听外面熙攘吵闹,心痒难耐,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果见车来人往,甚是热闹。梦诗见黛玉眼露新奇,笑道:“姑娘小心些,外面冷着呢。等来年天暖了,让王爷带着姑娘出来走走岂不更新鲜。”黛玉红着脸笑骂道:“你这小蹄子,又胡说。哪有个女儿家到处乱跑的,还有没有规矩了,你见贾府姑娘奶奶们可有出过二门的?”梦诗摇头道:“贾府是贾府,王府是王府,只要王爷乐意,谁还敢管不成?”黛玉笑道:“真是越上来了,我可不敢要你了。”

黛玉又道:“当时嫁银的收据可是王府、官府都有份的,就算我不计较,难道北王府也不过问的?到时闹到了官府,这府上还占了便宜不成?大家体面性命还要不要了,难道二奶奶觉得这样就是好的。”宝钗脸涨的通红,唇抖了又抖,最后方挤出一句,“是我愚了,没体会妹妹的一番苦心。”黛玉缓了缓,暗叹终究还是和宝钗越走越远,再回不到原来吟诗作画的日子了,惋惜道:“二奶奶心思精明处不下凤嫂子,读书明理更是强了凤姐姐百倍,却为何说话行事越来越没了分寸,素日里的端庄大方也走了样儿。”宝钗一惊,方觉自己逾越了本分,再看黛玉,面凝鹅脂,唇点红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更显得自己神骄气燥,黯然无光。宝钗顿觉脸上烫,再无脸站下去,忙匆匆行礼走了出去。

凤姐忙抱住王夫人,劝道:“太太,万事好商量,哪能想不开呢。”王夫人由自哭泣,贾母怒道:“都给我闭嘴,想气死我这老婆子不成?我还有口气呢,就这样大哭小叫的没个体统,若我哪天蹬了腿,你们还不闹上天去。”众人忙跪在地上默默不语。

贾母忙送至二门。贾赦、贾政见水溶面有怒色,不敢答话,躬身送至门口,见轿子远了方回屋。一进门,贾赦就嚷嚷道:“老太太,你们说什么了,竟惹王爷如此生气。”贾母将拐杖狠狠敲在地上,厉声道:“将琏儿夫妻给我叫来,你们也在这儿听听。”贾赦以为是贾琏惹了祸,忙赔笑道:“老太太先消消火,琏儿不好儿子自会教训他,老太太的身子要紧。”贾母冷哼一声坐在主位没吭声。邢夫人见贾赦尴尬,忙上前拉了拉贾赦的袖子,示意先坐下再说。

黛玉摇头道:“三妹妹只是羡慕我得了个好姻缘罢了,好歹也是受礼仪诗书教养这么多年,哪能干出这种事来。这必是太太的主意,这些年我一直当她是亲舅母的敬着,她平素看我不顺眼也就罢了,到这地步还不知悔改。”说完又叹息道:“罢了,过几日我们就回府了,这府里的事我们也管不了。嫁银一直寄放在这府里,到现在也没个声响儿,这些天我还想用个什么法子挑明此事,又不伤了彼此的情分。既然他们把王爷请来了也算省了我的心。”说着叫过春纤吩咐了一通,直把春纤听的连连点头,两眼放光。

下房没有火炉,当晚乌进孝就断了气,贾琏听到小子来报,只道:“拖出去埋了便是。”也没在意。因今年租子少、花费大,贾府也就没有赎回甄府的银钱,此是后话,不提。

棋风拿了件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给黛玉罩上,道:“姑娘,外面天寒地冻的,仔细着了风寒。”说着细细的给黛玉系好,又捡了新开的红梅给黛玉插在鬓角。问词却喜道:“天虽冷,难得是这雪下的有气势,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雪呢。”雪雁也笑道:“江南虽好,可是冬天再冷,也就飘几个零星雪花,还没落地就没了踪影,再没有这番景象的。”黛玉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江南江北也是各有各的风光,何必强求十全十美。”问词笑道:“今儿我是要跟着姑娘的,不为别的,也不辜负了上天给的这番美景。”离歌等笑道:“等回来着了风寒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