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小心翼翼扶黛玉回潇湘馆,两人一路无语。离歌秋若等还为刚才的事气愤,正抱怨着,见黛玉神色肃然的进来,忙迎上来道:“姑娘莫要生气,何必同丫头一般见识。”黛玉只道:“我乏了,扶我进屋躺会儿。”离歌忙同紫鹃扶黛玉进去,黛玉又道:“把我往年那些诗稿拿来。”离歌不解,紫鹃会意,忙从墙柜里取了一个红木金锁方匣子,里面正是往日宝黛淘气的涂鸦之作,黛玉只看了一眼,淡淡吩咐道:“都烧了吧。”

凤姐一听还有这茬,忙凤眼一瞪,柳眉倒竖,喝道:“莺儿,你给我跪下,在我面前也敢遮遮掩掩的,真是好大的胆子。”又对后面婆子道:“你们都站着干什么?给我掌嘴!”这些婆子都是跟着凤姐作威作福惯了的,平时又看不惯这些二层主子,听凤姐这么说,巴不得一声儿,上来就是两巴掌,登时打的莺儿扑倒在地,两颊肿胀起来,嘴角也磕破了。**-凤姐又问道:“还不给我照实说,再找打不成。”莺儿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一时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秋若在屋里听着这是说林家的不是,甩帘子出来道:“我们林府没有外男进姑娘闺房的规矩,今儿我也想问问老太太,这是哪府的教养,我们也学着些。”宝玉见越闹越大,忙上前喝道:“袭人,你干什么?看你成什么样子。”

探春笑道:“这番解释倒有意思,林姐姐是说那些个松啊、竹啊,只不过沾了人的品性才更有人性了,我们也更喜欢些。那这耳环若不戴在我身上,岂不就是块石头罢了?”黛玉笑道:“可不是呢,耳环就是为了我们挂戴而生的,若放在盒子里藏着,再珍贵也不过是块费银子的石头。”宝钗环视屋子笑道:“我说怎么这些个真迹都随意摆着呢,看来妹妹是打算物尽其用了。”黛玉笑道:“既是写了画了让人看的,放箱子里也是霉,倒不如摆出来乐我们一乐。”

忽而又叹息一声,起身立在窗前看院子里地上斑驳的月光,他原本在边山学艺,林如海去世也只过去看了一眼,行了子婿之礼就匆匆赶回,后来父王、大哥突然遭害,母妃又一病不起,自己六神无主,差点打击的爬不起来。接着匆忙接过王位、顶起门户,朝堂又动荡不安,三年来连吃饭睡觉的空儿都想着怎样别让王府败在自己手上,也没心思探听她住在贾府可还顺心,偶尔听宝玉说吟诗作画倒也快活,自己也没上心。不想那天林管家急匆匆进府请他进宫请旨,说是那府要做主她的婚事,方才觉她在那府恐日子过的并不遂心,这些年真辜负岳父大人的托付了。好在马上就要成亲了,她不必再受寄人篱下之苦,心下稍稍释怀了些。

春纤急道:“既然能治,怎么不早些用药,也好让姑娘早些脱离病痛。”画染笑道:“姑娘现在的身子就像外面的竹子,虽看着笔直,里面却是空了,若贸然用虎狼之药,姑娘身子担不住。”又对黛玉笑道:“姑娘以后可要听我的,不能吃的东西是一点子都碰不得的。”书香忙道:“给我抄个单子,姑娘的饮食都交给我,保证不出一点岔子。”黛玉看她们兴致勃勃,也不好扫了他们的兴头,由着画染洋洋洒洒写了两大张,问词接过来,细细的看了,又誊写了十几份让落赋拿出去分给小丫头知道。

贾母仔细瞅了瞅黛玉道:“我瞧着脸色还好,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黛玉笑道:“只不过累点子,哪就那么娇贵了,劳老太太、太太过来,实在是黛玉的罪过。”王夫人笑道:“这些丫头刚过来,老太太怕你用着手生,这不过来看看,我们也放心些。”黛玉道:“老太太、太太放心,他们都是小时候陪着我的,虽几年没见了,也算熟悉呢。”凤姐笑道:“我今儿可见识了姑姑家的规矩,又长了见识了。”贾母笑道:“你才多大年纪,哪就见过多少东西,以后看你说嘴。”说着又嘱咐了些时候,方回去。

贾母笑道:“玉儿,如今林家就剩你一个,也不节省些,又破费这么多。”黛玉笑道:“孝敬老太太我还孝敬的起,再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在身边也是白惹人惦记。”王夫人讪笑道:“姑娘以后也不缺这个,不过做了人家媳妇儿要勤俭持家才是正礼。**-”

林忠忙上前磕头道:“奴才见过主子。”声音已有湿意。黛玉忙走下座,亲自扶起他道:“林叔折煞我了,叫我一声玉儿就是。”林忠含泪笑道:“岂可没了上下尊卑。姑娘长大了,不是小时候总拉着奴才想溜出府去。”黛玉早就泪眼婆娑,强笑道:“林叔再自称奴才,我可不依。”林忠笑道:“罢了,姑娘要出嫁了,等送完姑娘我就该告老还乡了。”黛玉恭敬福礼道:“林叔忠义,才有我林家的今日,请受黛玉一拜。”林忠忙扶起来道:“姑娘折死我了,我答应过老爷,必替姑娘守好家业。”

戴权尖尖细细的声音狠狠敲在每个贾府人的心里,黛玉恭敬磕头道:“小女接旨谢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戴权那双看过后宫三千的眼睛看着黛玉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赞叹北静王真有眼光,这林姑娘身上天生自有一股清丽脱俗的气息,可是后天怎么也培养不来的。戴权笑道:“恭喜林姑娘了,昨儿北静王爷可是亲自去找皇上请旨赐婚的,咱家还没见北王爷对什么事这么急过呢。”黛玉羞红着脸轻轻笑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小女深感不安。”

贾母笑言:“这就是了,京城只有北王府姓水。不知是王府哪族子弟?”王嬷嬷暗恨贾母非要问个明白,见瞒不住,只好道:“回老太太,是当今的北静王爷。”王夫人惊道:“王爷婚事只能自己做主,当由圣上赐婚才是?嬷嬷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毁了姑娘名声。”王嬷嬷不卑不亢道:“世子婚事由圣上做主,当年王爷只是次子。”

至晚,二人躺床上睡不着,只听湘云道:“林姐姐,宝姐姐嫁了爱哥哥,你怎么办?”黛玉知她说婚事,笑道:“云儿自己有人家了,也要给我做媒不成。”湘云翻过身来,正色道:“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还不是听别人摆布,我虽有了人家,也不知怎么样呢,看看二姐姐。”黛玉羞着湘云道:“我看你天天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云儿长大了。”湘云羞红了脸,捶着黛玉道:“你又编派我。老太太年纪大了,姐姐也该有个打算才是。”黛玉听了深深动容,湘云虽有口无心,心眼儿倒是好的,遂拍着安慰她道:“放心,我自有主意。”

贾母笑道:“你快打住吧。宝玉媳妇,给你琏二嫂子也端杯茶,看着她辛劳操心大礼的份上。”宝钗羞笑道:“二嫂子请。”凤姐忙接了,抿了一口转身给了平儿,拉着宝钗的手道:“你要谢我可不能一杯茶就算了的,这一大家子以后还请妹妹多多费心呢,我终于盼到出头日了。”贾母指着凤姐对王夫人道:“你看看,你侄女在欺负你媳妇呢。宝丫头刚嫁过来,屋子还没睡热呢,就被她拉着分派去了,你是姑姑兼婆婆的,可要公道均匀方能服众的。”

勋业有光昭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