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原想着闹到贾母那里,老太太必然向着宝玉,一定给离歌他们好一顿教训的,连黛玉也没脸。不想凤姐过来几句话就把错全定在她和莺儿身上,又当着一园子的丫头给自己没脸,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只得低头道:“奴婢知错。”凤姐递了个眼色过去,袭人会意,只好不甘不愿的同莺儿跪在一起道:“奴婢知错,请林姑娘责罚。”黛玉淡淡道:“我可不敢罚你什么,你是贾府的丫头,横竖有二嫂子呢。只是别在我门口吆三喝六的我就很感激了。”

秋纹边听边点头,羡慕道:“都说林姑娘是个孤女,寄人篱下的,可见是我们都错看了她。紫鹃也是有造化的,将来去了王府,若再入了王爷的眼……”麝月忙打断道:“你胡说什么?这哪是我们能说的---m。”秋纹忙住了嘴。到底秋纹也不是嘴紧之人,忍不住告诉了其他姐妹,若此没几天满园子众丫头都知道了,看向潇湘馆不禁有羡慕向往之色,也有莺儿袭人等人心里更加不平起来。

离歌愤恨道:“我们摆什么碍着她了,过来品评一番,安的什么心。”雪雁打帘子进来道:“以前就惦记这屋子里的东西,今儿摆明面上了,可见商家的教养。”黛玉淡淡道:“你们又嚼什么舌根子,我们只管过我们的日子就是。”紫鹃收了茶水,也道:“二奶奶向来是端庄稳重的,今儿是怎么了?”春纤拿着毛掸子擦着高橱上的灰尘,笑道:“还能怎么了,现原形了呗,她做的那些事我可都知道的。”

且说水溶出了萱晖堂,见今晚月色溶溶,微风习习,瞧着时辰尚早,思虑着看几页书再回去安歇,转身向后院走去。书房静远斋坐落在王府后院的竹林里,取“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之意。水溶进屋将随身伺候的小厮丫头打了,拿起书刚翻了两页,不想一张精致的梅花笺滑落在桌上,上面用小楷写着:“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正是黛玉的《问菊》。水溶拈起书笺轻笑,这诗原本是从贾宝玉扇子上看的,自己看着好就问出自谁手,不想竟那将成为自己王妃的女子,当时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梦诗吓了一大跳,看黛玉的身子骨儿,别说一掌了,就是被掌风扫到了也是要命的事,忙跑到黛玉边担忧的看着她:“姑娘……”黛玉笑道:“她吓唬你呢,哪就要了我的命了。这不写了一堆不准干的事,想来保命是无碍的。”梦诗怒瞪了画染一眼,对黛玉笑道:“姑娘养好身子重要,那些个烦心的事不想也罢。明年开春我教姑娘几套拳法,多练练对身子骨也是好的。”黛玉忙摆手道:“那个我学不来,又上又下的,哪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儿。”秋若笑道:“只是几个动作,舒展一下身子骨儿,哪能真让姑娘学功夫去呢。”画染忙道:“这话有理,多动动对姑娘身子有大好处呢。”几个丫头一听对黛玉好,都猛点头,黛玉想着还是来年的事呢,磨不过他们也就答应了。

紫鹃正羡慕他们各有所长,猛的听到黛玉的话,急道:“姑娘,奴婢、奴婢什么也不会。**-”黛玉瞅着她笑道:“你也太谦了些,这些年都是谁宽慰我的?安慰人就是你的长项,等哪天我又想不开了,你多劝我些。他们几个比我还愤世嫉俗些,只会火上浇油。”紫鹃大喜,忙答应了,从此勤勤恳恳跟着黛玉身边,不提。

一个柳叶眉、娇杏眼的丫头忙上前答话道:“姑娘折死我们了,能再伺候姑娘是我们的福气,哪有麻烦之说。”另一个小巧玲珑的丫头也含泪笑道:“姑娘万不可流泪,我们能再见该高兴才是。”黛玉破涕笑道:“你们这些小蹄子,性子一点没变,还不让我好好看看。”说着一一看去,虽多年未见,都有小时候的影子,一个个叫着他们的名字:“琴音、棋风、书香、画染、梦诗、问词、离歌、落赋。”竟一个都没错的。春纤上前笑道:“姑娘好记性,那日我还认了半天呢。”黛玉又笑着让他们见过贾母等人。

刑王两人见她提出圣旨,不好答话。贾母搂着她流泪道:“我就你母亲一个女儿,可怜她又去的早。让我这老婆子送你出嫁,他日我见了她也有个交代。”黛玉见提到母亲,也流泪不止。凤姐上前劝道:“妹妹,你来了这么些年,别说老太太,就是我们也是舍不得的。你这乍然走了,岂不让老太太伤心?平时妹妹最是懂事的,怎么这大事上竟左了性子,让老太太伤心。”黛玉见不好再拒绝,只好说道:“老太太,玉儿从这里出嫁就是。只是玉儿是林家人,嫁妆、婚事花费都由林府出银子,这事您一定要依了我。”贾母知她虽然平时小心谨慎,却是个有主意的,若逆了她使起性子来又伤了情分,遂破涕笑道:“都依玉儿。只是你也没有银子,攒下的钱昨天都打赏戴公公了,怎么置办嫁妆?”

一进门,贾赦便笑嘻嘻道:“甥女儿真是个争气的,竟成了北王府王妃,我这个做舅舅的面上也有光。”贾政也喜道:“北王爷一直没有婚配,原想着刚出孝期,不知哪府女儿能彩屏中选,不想竟是甥女儿,儿子恭喜老太太了。”贾母也喜笑盈腮,乐呵呵道:“平时我多疼她些,你们还说我偏心,这不应了今儿了。”邢夫人笑道:“谁敢说老太太的不是,老太太最是先知早道的,我们府上又有喜事办了。”贾母笑道:“可不是。凤丫头,给我好好张罗,不可让王府小瞧了去。”凤姐走向前笑道:“都听老太太吩咐,保证让您满意。”王夫人笑道:“这是大喜事,凤丫头一个人忙不过来,让宝玉媳妇也帮着些,免得失了体面。”贾母云淡风轻道:“宝玉媳妇儿年轻,没经历过这些,倒不好插手。凤丫头张罗了多次了,也知道怎么做,先让她忙活吧。”王夫人又要说什么,见贾政也在此,恐惹他不快,不敢再言语。

众姐妹见说这个,忙起身回避了。王嬷嬷忙上前磕头道:“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贾母道:“起来回话。林丫头的婚事你是清楚的,怎么这么大的事这府里也没听说过?”王嬷嬷恭敬道:“回老太太的话。当时姑娘年纪小,老爷太太都舍不得姑娘,两家只定了亲,在官府备了案,并没有大肆庆贺,因而所知之人甚少。”贾母听王嬷嬷言语隐晦,恐怕是故意瞒着贾府,心里不快,又不好说什么,淡淡笑道:“这是喜事,很该好好庆祝才是。”王夫人笑道:“可不是呢,姑老爷和姑太太想的周到,倒把我们瞒的紧,我也白操心了一场。只是这么多年了,不知夫家家道可好,也该有个来往才是亲戚的样子。大姑娘年轻不知轻重,我们既知道了,少不得尽尽心。王嬷嬷,不知林姑娘许了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