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的一声笑,有个声音在我头顶上方道:喂!小鬼,醒得蛮快的嘛,把手拿开?

而池子那边,无数个麻点,汤汤如沸。咋一眼瞧去,满天雨势纷纷,不依不饶,而敞院却默默无声,承受不已,天地之间仿若上演一场激烈大战。

我道:不是,我师……不认得。

多谢大公子夸奖!

难道她是天生的妇吗?被人了,还要讨骂?不知怎地,我适才心灵上被她暗下触动,此刻听她拟声娇唤,心下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小菁围裙未解,便端了菜上来。我赞声道:好一个小媳妇儿,模样俊俏,手脚又麻利。

啪!一只粘乎乎的厚掌落在我肩上,矮胖子豪气万丈:人若是他害的,我来帮你!

就不!小莞手伸进被窝里乱搅,突然一声惊叫:呀,甚么粘粘滑滑的?!

中年妇人呆了呆,停掌凝身,脸向窗外,道:九哥,这少年……

她也说是棋谱!那么大师兄为何会将一卷棋谱交给三师嫂?难道因三师嫂非我神龙门弟子,不能将师门秘笈交她保存,故而换之以棋谱?

毒力常在夜半发作,搅得我睡不着,这倒是真的。

不过,即便是女子,夜行时一般也会用药物压制身体气味的,这点简单的江湖知识,连我仅凭三师嫂讲故事都知道了。除非此人不怕被人发现。

她咬了咬唇皮,又瞄来一眼,长长的睫毛翻出一道火辣辣的余味,带一丝调皮狡猾,顿时让人醺醺欲醉,我觉得整个身心都被托着飘起来了。

张天师怒道:什么,老二竟这么说?!哼,他一个好色之徒,娶那么多老婆。怎能信他的话?

皆因解体时,魂魄还须在瞬间冲破内窍关口,否则,魂魄滞留体内,失去肉身依托的真气无法将断续飘逝的魂魄拢聚,真气与魂魄都将归于虚无!

我一股无名火直窜,冷笑道:你不说是不是?好……。指间团着她一捏,赵燕非啊的痛叫一声,眼角立即溢出泪水。我不敢用真力,否则,这一捏,她恐怕便要碎了。饶是如此,赵燕非已痛得承受不住。

赵燕非道:哼!让我遇见那小贼,必先一剑杀了他!言下一股恨恨之意,想是在青阳山受了我的羞辱,极不甘心。

那鲜衣少年皱眉道:太少!太少!也罢,你先仍过来!

我不由一呆。本来这届道法大会我的确盼了两年,眼看今年便可随师尊出山参加,只是现在师门离散,自然什么都谈不上了。

我心中暗暗称奇,这胖子下棋,竟还带着女眷来,莫非轿中那女子也喜欢下棋,要一道来看看么?

留石公叹道:袁教主年初已去逝,否则崂山一战也不至于如此惨败。顿了顿道:如今我教尚有北宗属下部分山东义军、可与全真教众多道士相抗,但教中高手仅余南宗三法王、右使张三枪,既我师尊是也。留石今日便是奉师尊之命,前来告知诸位,全真教鹰使已偕同十八子中十三人南下。若得结盟,则共御之,否则请诸位各自珍重!留石告辞了!说完,合袖一拜,带着外头等候的一干魔教随从,迅即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慧空叹道:钟无骐真人便是在与恶魔岛之战中仙逝的。当年恶魔岛横行中原之际,全真教尚未创教,佛门中最强盛乃少林禅宗,道门中最强盛的是茅山宗,佛道联盟便以两派为首,道门的龙虎宗、阁皂宗、真武教、天心派、神霄派、清微派、东华派、丹鼎派皆参与了对恶魔岛的讨伐,可是恶魔岛势力之强却超乎想象,结果,参战的大部分教派竟至全军覆没,由于魔功施展时能吸附外力精气,阵亡者无不躯体干枯,仅余皮骨毛发。

慧空道声:罪过!罪过!弓背含腰,僧袍飘飞,掌出如电,每击一掌,富阳子便向后退一步,数掌过后,富阳子依然像刚才一样,形状骇人,却不曾倒下,显是有极强的精神力,虽处于绝对弱势,犹能死死撑住局面。

我心想这小姑娘身上衣着质地可比灰袍老者好了许多。

我湿湿的泪眼横看左小琼一眼,她脸庞犹带一股稚气,睡得正酣。我不知自己此刻是何样貌,但我猜想,左小琼若是醒转,定会看到一张极其怪异的脸,泪痕遍布,面容扭曲。

左小琼喝道:让开!棍剑微晃,倒似要吓唬吓唬他。那矮道士浑若未觉,两耳招风,似旁寻他事。待左小琼情急不耐,攻出数剑,他才将身微退,左袖扬幅,一式斜指,左小琼刺出的棍剑丁丁丁丁地或上或下与其剑身跳跃相撞,悦耳之极。那道士踏着左小琼出剑空隙晃前一步,脸上的诧异之色倒瞧得清楚了:灵河终有传人入世,这倒奇了!说话间,腕部轻变,剑身在狭窄仄就的范围内不住震击左小琼的快剑。

却听见一年轻男子道:吕师叔,这里便是当年王寂的居处么?声音十分清晰,如在耳侧,我吓了一跳,游目四顾,亭中除了左小琼并无他人。

我恍然大悟:哦―――!,大张着嘴指着她,老半天才笑出声:你就是刚才那小偷?!当下毫不客气,坐了下来,嘻嘻笑道:这可是我弄来的,你若饿了,分你一点倒也不妨,说话却得客气点,什么张口闭口你的、我的,这可不成。

师姐传音过来,低声安慰:密宗门地位超然,全真教也不敢轻易招惹,师嫂是密宗门下,当无性命之忧。顿了一顿,又道:你这么关心师嫂?!听声音似有一丝讥嘲之意。

我昏头昏脑,回到屋里,将随身物品收拾完毕,见桌角一颗珠子,晶体发黄,正是师尊给我练习滚珠功的神龙珠,虽然已经用不上了,却忍不住伸手取过,黯然泪下。

搁在衣裳间的脑袋忽然睁开眼睛,居然还说话:叫什么叫?!随即脑袋连着空空荡荡的衣裳缓缓升起,接着衣裳上伸出了手臂,长出了腿,最后胸前鼓露尖起,师姐若无其事地跃下床来。

唉――――难道三师嫂真的全不顾平日的姐弟情,一定要追究到底吗?我心里酸酸的,恨不得跑出去,让她找着我,一切由她怎么对我好了。

喊声未歇,突听咚的一声巨响,我耳鼓发闷,神志摇动,身子不禁晃了一晃。

咚!咚!

又是两击鼓声!我心随鼓跃,眼前黑晕,心神迷糊,刹那间竟不知飘身何处。

依稀只见身前呆立着一个少年,这少年突兀乍现,全不知他于何时、又从何处来此,待看清他衣饰身形,天啊!这不是贾大公子么?莫非我撞见鬼了?我惊骇莫名,心间烦闷欲吐,只觉眼前情景与情理不合,极为不可思议,偏又找不出错在何处。

错觉!错觉!我一惊之后,拼命揉搓双眼,睁目一瞧,那幻影果然不见。

好一个阴山大鼓!秃鹰喃喃道。

是惊魂鼓!白面妇人抢白道。

阴山大鼓即是惊魂鼓,雀使不可不知!秃鹰毫不客气地辩驳道:此鼓惟在子时,才有惊魂之威。

惊魂之威?白面妇人冷哼了一声,道:用心倒也歹毒,不过,若欲以此鼓破天罗幡法阵,恐怕还差上少许。传闻这惊魂鼓与天门道长的斩邪剑、白玉瞻的如意珠、张天师的招魂幡合称南派道门四宝,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秃鹰不答,往旁挪了挪,忽然嘿的一声笑。

白面妇人怒道:你笑什么?

秃鹰道:没甚么,你的唾沫星子喷到我脖子里头啦!

白面妇人道:混账!那是雨滴!

秃鹰举头讶望:咦,又下了吗?

白面妇人道:雨就压根没停过!你究竟打什么岔?鬼头鬼脑的,休想满得过我!

是!是!秃鹰道:雀使明察,这惊魂鼓嘛,倒是不可小视的。想当年,我随教尊路经涂山,适逢阴山老人以惊魂鼓遥击北岷山群鬼,那才叫惊天地泣鬼神呐,我这对眼珠,便是那时受的伤,所幸教尊在侧,亲施援手,倒也因祸得福,得以贯通心目奇脉,否则,身带残疾,还混什么混?哪能像今日这般英雄盖世,威武不屈?事后教尊言道,此鼓不凡,一则在于其善借天地之势,以助震摄之威,涂山山势险峻,望天只见一线,峡谷地形如桶,正是得其所哉:二则鼓之人,须修为深厚,全神贯注,以自身精魂入鼓,才能传鼓入幽,感应心魂。而将军庙这里,山矮留豁,先有破声之危,此外,那鼓之人呢,相貌矮小委琐,品格下流,自身修为定力尚且不够,欲以此鼓伤人,可称之为蚁力撼树,可笑,可笑!

白面妇人寒声道:秃子,我知道有心目神通,在我跟前卖什么关子?

莫非你已找出那击鼓之人藏身何处了?

秃鹰点头道:不错,更有趣的是击鼓者是个熟人,你也认识。

白面妇人问道:谁?

秃鹰道:乌鸦!

白面妇人道:胡说八道!乌鸦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