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琼看见他,不由一呆。我悄声问她:认识?

众人知道留石公有话要说,纷纷散去,那胖道士洞真子跟在众人后头,见洞庭子未出声挽留,也便去了。大厅里只剩下我、左小琼、慧空、洞庭子、杨至质和留石公几人,左小琼将我扶起,正欲离去,留石公道:两位小道友,咱们可又见面啦。

慧空点点道:也可以这么说。

左小琼撕下一块衣布,替我擦去蒙住双眼的血水,我感觉身子疲乏无力,软靠在左小琼身上。左小琼急叫:大哥!你怎么啦?我喘息道:我……我……。随着张口说话,喉间一甜,涌出一股血来。左小琼惊呼中扶我坐到地上,运功帮我疗伤。

左小琼咯的一笑,搂着我一只手臂直晃:大哥,不要生气嘛!她胸前一团鸡蛋大小硬硬的小乳,擦在我臂上,一点也不知避忌,实在让人吃不消。

余醉的困顿和无言的伤痛中,我的尘根却不可理喻地桀骜不屈,突突跳地从耸挺而起,前探的顶端几乎要顶到船娘的后股。

我与左小琼从她旁边擦身而过,闯进全真道士们布好的阵形圈子。全真道士们一时弄不情怎一回事,茫然中乱剑刺来,俱被左小琼棍剑架开。

我蓦地对她极是怜惜同情,很想靠近去,摸一摸、碰一碰她,给她些许安慰。身子却一点也动弹不得,喘了口气,吃力地问:左小琼,你在这住了多久?平日可曾到过亭中?

那童子作道童状扮,手中棍子扬了扬:当然是我啦!这里除了我,还有谁?听他音色中带着女声,仔细一看,她皮肤嫩白,虽然胖了些,却不失水灵,竟是个女童,年纪不过十二三岁。

赵燕非神色一呆,她身旁一名白脸道士道:既是密宗门下,我们也不多难为你,但神龙门徒,却不能放过。

第一次,我知道师尊也会有烦恼,虽然不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师尊那次说完话之后,传了我一种离魂附体术,说是万一遇有祸变,肉身被毁,元神也可脱壳而逃,存一线生机,借体重生。

我一路悠哉悠哉,缓步慢行,不知不觉中,小镜湖在望,我落子,往湖畔走去,绕过几处花丛杂树,到了神龙门居处。膳房很简陋,小木屋搭盖,屋外有个露天小棚,底下一张长条木桌,几个石凳,大师兄已坐在那了。

怎么办?三师嫂即使找不着我,但这事只要让师尊知道了,就不得了。即使没告诉师尊,三师兄知道了,他的掌心雷也能一掌把我震死。完了,彻底完了,我缩在山洞中,浑身冰凉,伤也顾不上治了。

疾风子沉吟道:嗯,我师弟比我聪明,可是年纪尚幼,如无意外,应是我代表本派参加。

每届道法大会,各派都有年轻弟子参加。我们修道之人,虽讲究清静却情,但毕竟少年天性,大会上既能在众人前风光露脸,又能结交许多年纪相仿的朋友,都很期盼,谈起这个,连疾风子也多了份兴致,随口反问我:李道兄也会代表贵派参加么?

我不由一呆。本来这届道法大会我的确盼了两年,眼看今年便可随师尊出山参加,只是现在师门离散,自然什么都谈不上了。

疾风子见状,安慰道:待救出你师姐,你师门团圆,便可重建神龙门。到时一样能参加大会。

我点点头:但愿如此。心下随即一阵惭愧。重建神龙门,是师尊离山前交代师门秘笈时就留下的遗命。我这几日心灰意冷,迷迷糊糊,练功都停了下来,只寄望于旁人将我师姐救出,这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有朝一日与师兄、师姐重逢,只怕也要责怪于我的。

我心下惴惴,疾风子说了几句什么便没听清。只听疾风子续道:……那日掌教师叔便是担心太乙派会邀请全真教参加道法大会,故设想拖延,命我明日即出观打探金丹南宗留元长前辈消息。李道兄,珍重了!改日回观,咱们再切磋切磋!

我半天才会意过来,他是在向我告辞。于是忙道:疾风道兄,一路顺风了!

疾风子点点头,消失在屋角处。我方回想他刚才所说的一席话,怪不得洞庭子那日对张幼玉的态度令人费解,原来里头牵扯全真教是否参与道法大会之事,寻思道:这几日发生许多事情,处处都透着全真教的影子,哼!全真教,全真教,难道当真如此不可一世、威风八面,势力大到无孔不入的地步了么?

不由记起师尊在一次闲谈中偶然提过:全真势大,恐非天下之福。当时我对全真教茫然不知,听说全真教势力在北方崛起,气势上甚至超过了在北方根深蒂固的佛门众派,颇有点引为我们道门一系的荣耀,对师尊的话不以为然,心想:管它是什么门派,只要是属于道教一支,总比那古里古怪的念外来经的佛教强大起来要好吧?

佛道之争延续了近千年,自西晋惠帝时起,或激烈或缓和,却从未中断过争斗。我们神龙门也算道教一支,所以自小对佛门隐然有排斥感。道教中有一派能压过佛门气焰,对我们修道羽士来说,最是欢欣鼓舞之事。

师尊为人冲淡,从未在我们几个弟子面前贬斥过佛门各派,但在我们弟子私下心里,总存有些争强好胜之念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道门压过佛门一头,我们修道羽士也可在世人面前更加风光。牛鼻子全真道士在我心眼里,虽不似对龙虎宗道士那般有好感,总还是超过和尚尼姑的。

如今全真教果然日益强大,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狰狞面目。此时再想起师尊的话来,真是另有一番滋味。

一路想着,不觉到了宫中一处后林,放眼满是清一色矮树,树枝细条枝蔓,上结金黄色小花。微风吹拂,浓郁的花香满园四溢。我心怀一畅,放下心事,游目看去,但见叶片被风吹得瑟瑟抖动,一时望不到头,当真好大一片林子!林子那头一个孤零零的独院,墙角被矮树淹没,便如建在树丛之上,露出部分,青墙灰瓦,十分洁净清爽。

那个院子或许是茅山宗那位前辈高人的居处吧?倒真会享福,住在这儿,说不准睡梦中都是香的。

忽觉有些奇怪,那院子离这至少隔了近千米,怎地那青砖一丝一毫,纹理糙面,如此清晰?稍一寻思,才发觉自己凝神细观,不知不觉气布双眼,使出了超常目力。

耳边听得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响,数百米外,左侧矮树丛一乱,枝头颤动,瞬间往林中深处延伸,所过之处,树巅轻动,宛如一道弯弯曲曲的细线直逼那个院子而去,似有野兽在树间穿行。可是这宫中哪来的野兽?

眼见那响动如一阵风掩过林子,院子门前的树丛倏的窜出一个人影,推开院门,闪了进去。难道是住在那个院子里的道士么?当真好快的身法!

我绕着林子,折往东行,堪堪离那独院有四五百米,忽的心中一动,此时日光照耀,以影辨位,院子恰处在宗阳宫之北,莫非便是疾风子所说的茅山宗禁地?好奇之下,凝神细听,瞬间一种极其动人的风吹树叶的微响传入耳中,哗啦啦似闻远处水声,又如夏夜里池畔万虫齐奏,天籁妙音,令人心怡神醉。

忽听得风声中一个女音哼了一下,接着半响没有声息。我心中一跳,虽然仅仅是短短的一声哼叫,却瞬间让人想象到那女子的绝世容颜和无限风情。我不禁浑身一热,耳力探寻过去,声音正是从那院子里传出来的。

隔了好一会,才又听到那女子娇柔无限的轻叹了一声。接着,一个男子长舒了口气,道:我……回去了……你小心身子……。听声音竟像是洞庭子!

那女子嗯了一声,似乎不置可否。有个脚步声退出房门,呀的一声,将门带上,院门处出来一个身影,果然是洞庭子!我心怦怦只跳,忙矮藏在树下,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让我流了一头冷汗,心中直期盼洞庭子千万不要从这个方向出林。

偏偏听得那沙沙声响,往这边逼来,我避无可避,满脸涨得通红,正欲寻词以对,却听响声忽顿,洞庭子折往南行,去了宗阳宫正殿方向。

我不知洞庭子是否因发现了我,才改道南行,总算吁了口气,站起身来,浑身便似没了力气般,脑中一片混乱:宗阳宫禁地怎的藏了一个女子?听适才那声息,好像是洞庭子与那女子有私,更是让人不可思议。南北各道派虽都有女道士修行,但大宋礼教甚严,道门也深受影响,男女素不同观。即便是不禁女色的南方教派,道士可娶妻生子,却也都安置在道观外,从不曾有女子居住于观中之事。茅山宗是名门大派,自然约束更严,身为副掌教,洞庭子又怎敢如此大冒天下之不讳?

刚回到居处,尚未歇脚,一名道士来报:掌教有请!我心头一震,惴惴不安中,随那名道士到了回阳殿,洞庭子早候在那。

洞庭子目光一射过来,我心下又是一阵怦怦直跳,暗骂自己:又不是我作了什么亏心事,何须慌张?悄悄打量洞庭子,见他神色如常,浑若无事,眼神中也丝毫不带惭愧,心想:好深的城府。听他有何话说。

洞庭子微微一笑:小兄弟,坐!

我便在他旁边找了地方坐下。

洞庭子道:那日我跟你说道,有一事须你相助,一直未得空与你商议,今日请你来,便为此事。

我点头道:嗯。心想:他要我帮什么忙?我功力低微,茅山宗随便挑一个弟子也能胜过我,我又能帮上什么忙了?忽的一想:哎哟!莫非要让我去陪那院中女子?否则何须相貌清俊什么的。一时间心头鹿撞,坐立不安,脸色十分不自然。

洞庭子奇道:你怎么啦?莫非身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