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想了想,回答看来至少有三位天火派的长老随行。”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再也没有人敢朝少女那里靠近,凡是活着的都在后退。只是下一刻,数十个少女的身影就都出现在了那些还能后退的江湖客身边,或是拳打,或是掌击,脚踢,手拍,那些看似纤细柔弱的手脚所触所碰之处,无论是打熬多年结实得可以硬碰刀剑的筋肉还是骨骼。全部像纸糊泥塑一样的粉碎,四处翻飞。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还觉得做这些事有些不妥,毕竟他松岭帮在徐州就算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也是有头有脸的。每年还拿个千把两银子出来修修义仓保保河堤什么的。之前五岳盟的那几个小子在个采花贼的唆使下对那囚在地牢中的马贼的女眷给施暴的时候他还喝骂过。但慢慢地这些事情越来越多,这些人也并不大服他管,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最后听得多了看得多了,连他自己也心里也忍不住毛躁起来。特别是越来越临近行动的日子了,越来越大的压力和紧张无处发泄,这时候下面的人又抓住了一队商旅,杀掉了男的只剩下其中一个女的,他就径直上去自己抱了回来享用。

“之前我还想会不会是夏兄弟你将这消息卖出去的。”唐公正看了小夏一眼,笑笑。“不过见过夏兄弟之后。我便知道夏兄弟绝不会是这种蠢人。”

“贱内姓金。诞下筱燕不久就去世了”林总镖头愣了愣回答,也隐约能猜出唐公正问这是什么意思,接着便说:“她说她从小便父母双亡,只是在她徐州舅舅家长大,他舅舅一家也确实只是寻常商贾贱内去世之后这些年间也偶有来往,只是也从没觉得有丝毫异样”

“阿笑。我们先走吧,让爹他们在这里收钱就好了。”

白石城不愧是一州州府所在,城中车水马龙,人群接踵摩肩,行走在其间,连精疲力竭的镖局众人也又提起了几分活力。但是当他们多走了些时候,就发现这人似乎有些太多了。

难怪他即便是连暗器都不会用,唐家老太爷却还是收他作内门弟子。小夏觉得有些明白了。

“那最后你说:那今ri就卖夏兄弟你一个面子。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夏兄弟海涵。然后便带领手下离开了。是不是?我说的可有一字是捏造胡说?你可要老实回答,李大人儒门浩然之气,观神查眼之术定然也有甚深造诣,你若是信口开河,定然瞒不过李大人的慧眼。”

“早就退役了,如今只是一介江湖客罢了。”小夏笑笑。令狐小进刚才可是稍微等了等,看了看他的反应这才开的口。只是这三年的时间,这位铁血般的军人身上就多了不少官场上的味道。“不知道令狐将军唤我来是有何事?”

当唐轻笑回到唐家堡的时候,刚刚也碰到他哥哥唐公正也回来了,是被抬回来的。原来他慕名去到蜀州南边泸水城品尝那里的酱牛肉和九酿仙酒的时候,那泸水城中正兴起一阵莫名疫病。数十个青壮男女病死,他一时兴起出手查了查,才发现这些男女都是被人用药暗害了,也不是真死。而是一种普通人难以分辨的假死,那些被家人当做尸首埋下的人几ri间就会被人偷偷挖出去不见。顺藤摸瓜之下,他居然发现了隐藏在城中的魔门幻妖宗总坛,那些男女原来是全被当做了妖兽的血食。连通知其他正道中人或者唐门也没有,他径直就提着自己的那把玄阳刀怒闯幻妖宗。直杀得尸山血海,人头滚滚,迫得幻妖宗宗主带着那条人血饲养的妖狼狼狈逃窜。他也不顾自己同样重伤,一直追到了峨眉金顶。将幻妖宗宗主和妖狼一并斩杀,这才力竭倒地。

老太爷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那手还是慢慢朝唐公正的胸口抓去。这次是真的很慢。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唐公正都还能朝后再退一步。

唐公正却好像并没这种感觉。对那些密密麻麻的灵位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去多看。

“你是谁?”唐轻笑皱眉问。

就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冒着危险动用参将的身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探清了那个用古怪法术的少女早已没在这镖局队伍中。那个疑似流字营的野道士也被叫去白虎军中受死,更穿上了一件临时专门打造的双重硬皮甲,身后有四当家和上百手下坐镇,他就不信今天还会折在这居然用唐门子弟的名号来招摇撞骗的小子手上!

小夏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也不怕将刚刚入睡的林筱燕惊醒。这么快就入睡,肯定不会只是唐轻笑轻哄了几句的原因。唐门的点穴手法虽然没暗器和毒药那么出名,但以不着痕迹无声无息而论,绝对能排上天下三甲之内。

“爹!”林总镖头的这些举措让林筱燕也是一声惊叫。

不过小夏所放心的并不是他的剑,是他的身份。再快再利的剑也只能杀人而已,杀人却不一定能解决问题。而唐家子弟的身份一旦亮出来,只会比十把剑一百把剑更能解决问题。毕竟传承数百年的庞大世家,早已根深蒂固到了极点,不用说是江湖之中,便是庙堂之上也是极有分量的,要知就连大乾皇家当初也是在各大世家合力支持之下才得以取代前朝定鼎天下。

用剑?哼,用剑的小子?那个用剑的小子!

“你是不是将这些也看得太重了。”小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替你和那徐少帮主解开定身符的两张祛邪净身咒,八十两银子一张。一共一百六十两银子。你忘给我了。还有我把那曾家小姐悄悄带出临山帮所用的一张大力神符,两张隐身符,那也是你该出的。一共算下来三百两银子。我认识那天火派的道士。就想着先去那找你要钱,谁知道他一看见我就先用缚身咒把我给抓了起来,要我去修补那些有问题的符箓。”

小夏转头看去,唐轻笑这时候也跳上了一个岩石的屋顶。这外围的火势没有那么猛烈,而且屋顶上也没有地火熔金阵,倒也可以勉强立足,另外一只灵火猫的身影在他身边也是一掠而过,又旋即消失在周围的火焰中。也幸好那些火甲兵已经燃尽了本命灵火而消散,如果是还剩下一两个来对付他们,在这周围全是火的环境之中,他们干脆也不用再逃了。

“你说的那是徐州柳家的二少爷。他在雍州不死是因为他柳家的断脉存天功最善养生,也最适合假死保命。那刑部主事收了他柳家的银子没给他充去最危险的流字营,只是当一名最安全的辎重队军士,那一次被伏击也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而他五年之后回家被呛死的那一口茶水里其实已经下了毒,是我唐门的‘秋心乱’,他的二姨太和三弟给他下的,因为他们在这五年中早已勾搭成奸。正在图谋他的那一份家产。”

“在下蜀州唐家堡唐轻笑。闻贵派偶得一天地灵物,特来取之。”

“别忘了也是救你自己!”莫离老道再瞪他一眼。“你听着,这一片的符箓排列大概是如此”

“临山帮?听莫离道长说正是那临山帮少帮主为你们寻来了一件灵物,是么?”

最最要命的是,这两张祛邪净身咒说好了是要唐轻笑那小子给钱的,一共一百六十两,居然忘记了!而那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假装着忘了,居然一声不吭装着他那新娘子竖着兰花指扭着屁股就去上了马车,难道全忘了若不是这两张救命的祛邪净身咒,他小子就要被那大饼脸梁洪涛给宽衣解带,所有安排布置全都鸡飞蛋打了么?

“妾身无事,多谢夫君”小夏尖着嗓子。女声女气地学着说了一句,但马上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在发麻,喉咙在抽筋,真的是说不下去了。

说着,梁洪涛的一双大眼中又有些泛红,似乎真的是既悔又恨。但马上语气又是一变。好像重新找到了一条新路,用力说道:“不过这也没关系,幸好只是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小倩表妹你也不用太过在意那些俗世礼教,我们昆仑派乃是道门正宗,我梁洪涛也是有胸怀有担当的大丈夫。这世俗虚名我不在乎,什么夫妻之名的没关系。只要我们现在将这夫妻之名给坐实了就好。”

“唔,原来如此好吧,若是真能得那天火派的祖师护佑,这临山帮在我们嘉水县的地位从此便能说一不二。那我嫁与你也不算冤了。”

“那难道你就此对救出那曾家小姐没了心思?”

而且这凑近了看才能发现,这少年的肤色细腻白皙,竟然不比寻常女孩子稍差。只有蜀州那种多雨雾少阳光,更没丝毫风沙的气候才能养出这样的皮肤来,少年的个头也是典型的南方人。

“当然辩解了。但是曾老太爷一口咬定又有什么办法,他乃是这嘉水县最大的大户,县太爷自然信他不信我,都没有去请庙里法师来鉴别一下小姐是不是真中了法术,那就说明真相如何都不怎么重要了。”

少女跑出一段之后,旁边的明月忽然扭过头来看着小夏,说:“夏道士,你真的很会骗人呢。”

山坡下,上百马贼已经将那无路可退的车队团团围困在了一起,只是因为车队的人拼死抵抗,马贼也没有首领指挥,谁也不愿意去拼命,这才一时没能拿下。这时听见从上坡上传来的隆隆蹄声,立刻就看到了正在朝下冲来的血牛,认得的马贼顿时高呼:“是三当家的血泥妖牛。大家快让开了,让血泥妖牛去将这些人给冲垮。”

当然不是呼延宏达没砍中,而是他根本就没想砍中。他看着脸色似乎有些发白的少年笑了:“小子,跟着我,你不会死的。”

小夏功夫不大行,眼力却是很行的。这壮汉能把一条战阵冲杀的精铁长棍用得如此精细,身手已不在洛水帮那三大护法之下,已可说是一流的好手,加上隐忍狠辣,多半是雍州有名的马贼,就算生擒带走太麻烦,首级拿去也能领赏。冀州和雍州一样同处和西狄交界的边境,全仗着雍州的护卫支援才能一直保着不失,二十几年下来许多制度都沿袭了雍州的一些习惯。比如对于这些马贼的悬赏,那赏的不只是银两,还有军功。

嗖嗖几声尖锐的破空风声,后面拿着弓弩的马贼也反应过来,手上的劲弩对着小夏就射。那几个马贼的准头不错,十多二十丈的距离居然没射偏,弩箭都是对着小夏的头脸胸腹要害处飞来,只是刚一接近小夏身边的那阵旋风就骤然加速,将这几只弩箭吹得偏开,最多只是两只插过肩膀处划破衣服带出两道血痕。

软绵绵,甜腻腻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带着好像能把人融化了似的奇异味道,白老帮主和吴堂主还好,白老帮主身边的美人却有些站不住了,她满脸的冷汗,面色苍白,全是依靠在白老帮主的椅子旁才没软倒。而地上李大侠的尸体却是真的在融化,那已经僵硬了的残骸居然开始像遇热的猪油一样在缓缓变软,被莫名的力量挤压,搓捏在一起。

“恰好我堂中机关首座魏瑟大师也来了这青州,胡香主那两只机关兽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听说白老帮主和魏瑟大师有旧,也该知道魏瑟大师的能耐,便请大师前来一议,定能得出当日所发生之事的真相,也能查出那凶手踪迹。”

“随便你吧”小夏继续苦笑。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这场风波中,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多了这样一个似妖似人的少女跟在身边。好在反正他的麻烦已经够大了,也不在乎多大一点,至少这样还会比较有趣些。

“因为他们想抓我,想杀我,我肯定要杀了他们。那些逃跑的一定也会带来更多更厉害的家伙,所以更不能放过。你虽然之前抓我,但是后来又喂我喝水,喂我吃东西,现在又放了我,我当然就不杀你了。”少女凑近了一点,眼睛睁大了盯着他。“还有,最主要的是我不讨厌你。”

胡茜脸上的混乱之色终于全部被慌乱和恐惧替代。虽然这位神机堂香主沉湎于算计,阴沉冷漠得找不出丝毫女人味,可能连她自己都不大把自己当女人看,但是当到了这个时候,女人天生的本能还是无可遏制地冒了出来,将所有心思算计全部冲毁得七零八落,占据满了每一根神经。

毁天灭地般的巨力山呼海啸般的扑面而来,她就像一根鸡毛一样地飞了出去。所幸她也不是全无准备,一早就捡回来头盔,见状立刻蹲下摆好了架势,离得也足够远了。那一身盔甲代替了她被周围的巨力拍打挤压得粉碎,变作无数碎片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而她只是飞出了百丈之外,跌得晕头转向而已。

隆。那只巨大的土人修补完毕了身体,开始迈出了脚步,挪动着上万斤的躯体朝前移动。这一步似乎迈向灭怒和尚,只是好像又有些朝胡茜的方向偏了一点。

格拉一声,盔甲碎片四射中胡茜也飞了出去。不过没像李玉堂飞得那么远那么快,她只是飞出了一丈外就落了地,而且一翻身就还自己站了起来,只是从胸腹到左腰的盔甲全部都碎掉,露出下面一片血肉模糊。

“咦?”小夏大惊失色,他好像也没有想到灭怒和尚居然会先对他出手。好在他一直都全神贯注,还有神行符在身,朝旁边猛的一跳堪堪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拳。

胡茜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双臂抖了抖,两把雪亮的短刀就从手肘处的盔甲中弹了出来。李玉堂也挺了挺手中长剑,一脸的肃然。净土禅院的护法金刚,无论放在任何时候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不能轻易对待的对象,即便是这样受了重伤也好。

不过小夏并没有真的动。他现在离灭怒和尚已有二三十丈,手上的神行符一触即发。虽然不过是中三品的符箓,但若只是用来跑路,这道符箓也确实是非常好用的。更何况灭怒和尚的样子看起来也不需要跑路。

从还没开始动手,小夏就站得远远的去了,但这场兔起鹘落的战斗实在来的太快,转折得也太快太出人意料,好像把他给看得愣了,直到现在为止他还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地上云州大汉的尸体。听到胡茜这句话,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了水囊,拔掉塞子拿在左手,然后右手在空中虚画出一道符箓,口中喃喃念了两声,右手的指尖再对准水囊口子,指尖上就不断有水珠凝聚出来,汇聚成一股细细的水流滴落进水囊中。这一道凝水咒只是五行宗的基本符箓,他也只有用这样在虚空中以神念的方式划出,看起来有些高人的影子,其实每天大概也就只能用上一次而已。

“这孽畜”分辨不出灭怒和尚此刻的表情是怒得很惊还是惊得很怒,他胸口直至颈脖中是一道深深的爪痕,皮肉高高翻起,鲜血像泉水一样的往外冒,这一道抓痕就赫然比之前白衣少女给他留下的所有伤痕加起来更深更重。

“我只和聪明人合作,没兴趣和蠢货浪费时间。”胡茜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