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内姓金。诞下筱燕不久就去世了”林总镖头愣了愣回答,也隐约能猜出唐公正问这是什么意思,接着便说:“她说她从小便父母双亡,只是在她徐州舅舅家长大,他舅舅一家也确实只是寻常商贾贱内去世之后这些年间也偶有来往,只是也从没觉得有丝毫异样”

阿笑真的没走。被一派掌门收为亲传弟子。这对于镖局中的所有人来说简直好像读书人中状元那样的天大好事,这少年却拒绝了,理由是在镖局呆惯了不再想去别的地方,私下林筱燕再问他的时候这冷冰冰的少年却说:“我走了不是就没人陪你钓鱼逛街了么?”

白石城不愧是一州州府所在,城中车水马龙,人群接踵摩肩,行走在其间,连精疲力竭的镖局众人也又提起了几分活力。但是当他们多走了些时候,就发现这人似乎有些太多了。

原本周围巡逻站岗的士兵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撤走不见了,好像那位李大人已经彻底把他们遗忘了一样。不过他们两人却一点都不在乎,有吃有喝,还能这样开开心心的闲聊,加之这木笼实际上也根本困不住人,想出去随时都可以,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专门给两人准备的休息的处所一样。

“那最后你说:那今ri就卖夏兄弟你一个面子。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夏兄弟海涵。然后便带领手下离开了。是不是?我说的可有一字是捏造胡说?你可要老实回答,李大人儒门浩然之气,观神查眼之术定然也有甚深造诣,你若是信口开河,定然瞒不过李大人的慧眼。”

而他那只本来失去了的左手,现在看起来却已经是毫无异样。当然这肯定不是又重新长了出来,也不可能是重新找回来又接上了。被地行妖虫那足有数百利齿的虫口咬住的东西即便是取出来都很难看出原来的模样,那应该是神机堂打造的义肢。不过能打造得如此上面还特意蒙上了一层人皮。肯定也是花重金特别量身制作的。

当唐轻笑回到唐家堡的时候,刚刚也碰到他哥哥唐公正也回来了,是被抬回来的。原来他慕名去到蜀州南边泸水城品尝那里的酱牛肉和九酿仙酒的时候,那泸水城中正兴起一阵莫名疫病。数十个青壮男女病死,他一时兴起出手查了查,才发现这些男女都是被人用药暗害了,也不是真死。而是一种普通人难以分辨的假死,那些被家人当做尸首埋下的人几ri间就会被人偷偷挖出去不见。顺藤摸瓜之下,他居然发现了隐藏在城中的魔门幻妖宗总坛,那些男女原来是全被当做了妖兽的血食。连通知其他正道中人或者唐门也没有,他径直就提着自己的那把玄阳刀怒闯幻妖宗。直杀得尸山血海,人头滚滚,迫得幻妖宗宗主带着那条人血饲养的妖狼狼狈逃窜。他也不顾自己同样重伤,一直追到了峨眉金顶。将幻妖宗宗主和妖狼一并斩杀,这才力竭倒地。

转眼之间老太爷的手上就抓到了一大把形形暗器,然后老太爷的拇指挨个地在掌中拨弄了下,这些暗器全部又飞回了原来的主人手里去。这些明明是金铁铸就的暗器好像一下就有了生命,全成了驯养多年的鸟雀宠物。而且所有人都能将他的动作看得很清楚,似乎一点都不快,还带着点老人特有的滞涩,但这上百个各种暗器飞回数十个唐门子弟的手中一共却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而已,最后一个飞出,那第一个飞出的才刚刚落到人的手里。

唐公正却好像并没这种感觉。对那些密密麻麻的灵位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去多看。

“别叫那么惨,不过是断了只手。断了只脚而已,用不着一边打滚一边悄悄的摸暗器。那个涂药的,我不知道你的解药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蛊虫,你再不把那个放蛊虫的竹筒收起来,我马上就让你自己把它吃下去。”

就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冒着危险动用参将的身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探清了那个用古怪法术的少女早已没在这镖局队伍中。那个疑似流字营的野道士也被叫去白虎军中受死,更穿上了一件临时专门打造的双重硬皮甲,身后有四当家和上百手下坐镇,他就不信今天还会折在这居然用唐门子弟的名号来招摇撞骗的小子手上!

“不是啊我总是感觉我总是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林筱燕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真的已经哭出来了。女人的感觉通常不只没什么道理,连说出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你我感觉你以前虽然都没有走,但是心却也没有留在镖局里你总是不大和其他人说话,我经常看见你自己一个人发呆,还有时候喃喃自语,除了练剑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到你真正有精神的样子。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是记起来以前的事了,但是我怎么问你你也不肯说我以前就一直害怕。害怕你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你拒绝蓬莱剑派的时你不知道我是有多开心。但是但是这次走镖一开始,我就发觉你更加不和旁人说话了,发呆的时候也更多了,有时候还自己一个人发笑,但是笑得又很奇怪。我我我真的很害怕”

“爹!”林总镖头的这些举措让林筱燕也是一声惊叫。

虽说冀州的马贼确实不少,但这十几天之内他们就能碰到三只。加上最开始那一只,分明就是得到了消息前来埋伏的。而暗镖之所以叫做暗镖,那自然是因为隐秘不宣之故,但现在看来这风声未免又走漏得太厉害了一点。

用剑?哼,用剑的小子?那个用剑的小子!

“那你当年回唐家堡去又怎么样?我听说你是五年前”

“替你和那徐少帮主解开定身符的两张祛邪净身咒,八十两银子一张。一共一百六十两银子。你忘给我了。还有我把那曾家小姐悄悄带出临山帮所用的一张大力神符,两张隐身符,那也是你该出的。一共算下来三百两银子。我认识那天火派的道士。就想着先去那找你要钱,谁知道他一看见我就先用缚身咒把我给抓了起来,要我去修补那些有问题的符箓。”

“我懒得和你说,不想死就跟紧点。”

“你说的那是徐州柳家的二少爷。他在雍州不死是因为他柳家的断脉存天功最善养生,也最适合假死保命。那刑部主事收了他柳家的银子没给他充去最危险的流字营,只是当一名最安全的辎重队军士,那一次被伏击也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而他五年之后回家被呛死的那一口茶水里其实已经下了毒,是我唐门的‘秋心乱’,他的二姨太和三弟给他下的,因为他们在这五年中早已勾搭成奸。正在图谋他的那一份家产。”

“阁下何人?居然敢来处心积虑图谋我天火派?”

“别忘了也是救你自己!”莫离老道再瞪他一眼。“你听着,这一片的符箓排列大概是如此”

“哪里哪里,贫道不过一无门无派的野道士罢了。”

最最要命的是,这两张祛邪净身咒说好了是要唐轻笑那小子给钱的,一共一百六十两,居然忘记了!而那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假装着忘了,居然一声不吭装着他那新娘子竖着兰花指扭着屁股就去上了马车,难道全忘了若不是这两张救命的祛邪净身咒,他小子就要被那大饼脸梁洪涛给宽衣解带,所有安排布置全都鸡飞蛋打了么?

这房中顷刻间就站满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喧闹无比,新娘子以袖掩面,娇怯怯地身躯摇晃了一下,似乎有些受不了,一旁的徐少帮主看见了,连忙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但是新娘子好像还是觉得不够,有气无力娇娇弱弱地说:“妾身今日受了些惊吓。想要独自一人静休一下。请夫君大人也去另寻休息处好么?”

说着,梁洪涛的一双大眼中又有些泛红,似乎真的是既悔又恨。但马上语气又是一变。好像重新找到了一条新路,用力说道:“不过这也没关系,幸好只是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小倩表妹你也不用太过在意那些俗世礼教,我们昆仑派乃是道门正宗,我梁洪涛也是有胸怀有担当的大丈夫。这世俗虚名我不在乎,什么夫妻之名的没关系。只要我们现在将这夫妻之名给坐实了就好。”

“真的如此!娘子你不知江湖险恶,便是为了几两银子也能动刀杀人,更别说我们这次更是得了不得了的好宝贝,一路之上的山贼强盗那是络绎不绝。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多亏你夫君我福大命大,更兼之手段了得。才能活下来的。”

“那难道你就此对救出那曾家小姐没了心思?”

至少塞了四五大口菜,小夏才有空喘了口气,然后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唐轻笑,这个瘦小少年正冷着脸看着他,面色颇有些不善,小夏连忙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菜说:“别客气,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当然辩解了。但是曾老太爷一口咬定又有什么办法,他乃是这嘉水县最大的大户,县太爷自然信他不信我,都没有去请庙里法师来鉴别一下小姐是不是真中了法术,那就说明真相如何都不怎么重要了。”

“阿笑,留他一命。”小夏突然高声喊道。

山坡下,上百马贼已经将那无路可退的车队团团围困在了一起,只是因为车队的人拼死抵抗,马贼也没有首领指挥,谁也不愿意去拼命,这才一时没能拿下。这时听见从上坡上传来的隆隆蹄声,立刻就看到了正在朝下冲来的血牛,认得的马贼顿时高呼:“是三当家的血泥妖牛。大家快让开了,让血泥妖牛去将这些人给冲垮。”

“全都给我滚开~!这小子让我一个人来对付~!”

小夏功夫不大行,眼力却是很行的。这壮汉能把一条战阵冲杀的精铁长棍用得如此精细,身手已不在洛水帮那三大护法之下,已可说是一流的好手,加上隐忍狠辣,多半是雍州有名的马贼,就算生擒带走太麻烦,首级拿去也能领赏。冀州和雍州一样同处和西狄交界的边境,全仗着雍州的护卫支援才能一直保着不失,二十几年下来许多制度都沿袭了雍州的一些习惯。比如对于这些马贼的悬赏,那赏的不只是银两,还有军功。

果然是马贼,还是群颇有经验的马贼。为首的一个挥手指挥手下摆开阵势,后面的用弓弩瞄着却不发射,只是威慑住,前面的直接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朝小夏扑来。

软绵绵,甜腻腻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带着好像能把人融化了似的奇异味道,白老帮主和吴堂主还好,白老帮主身边的美人却有些站不住了,她满脸的冷汗,面色苍白,全是依靠在白老帮主的椅子旁才没软倒。而地上李大侠的尸体却是真的在融化,那已经僵硬了的残骸居然开始像遇热的猪油一样在缓缓变软,被莫名的力量挤压,搓捏在一起。

“胡茜香主乃是我青州分舵最为得力之人,此番为相助贵帮还带着两只总堂新研制的机关兽,我自然一直关注着。如今胡香主不幸身死,居然还死于贵帮客卿之手,死的如此凄惨,还希望白老帮主能给我个说法。”

“随便你吧”小夏继续苦笑。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这场风波中,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多了这样一个似妖似人的少女跟在身边。好在反正他的麻烦已经够大了,也不在乎多大一点,至少这样还会比较有趣些。

随着少女清脆柔和的声音,小夏似乎觉得到身体里那些已经根深蒂固的僵直感开始在松动,刚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但是眼角也能看见自己手上皮肤中那些红丝也在一一消散不见,很快的,他就发现手指能弹动一下,手能微微动一下,等到少女口中的经文念完,那些僵直感已经完全不见了。

胡茜脸上的混乱之色终于全部被慌乱和恐惧替代。虽然这位神机堂香主沉湎于算计,阴沉冷漠得找不出丝毫女人味,可能连她自己都不大把自己当女人看,但是当到了这个时候,女人天生的本能还是无可遏制地冒了出来,将所有心思算计全部冲毁得七零八落,占据满了每一根神经。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泥土中猛然跳了起来,半空中就已经吐气开声迫不及待地发出两声中气十足正气凛然的大喝。这人一落地,连满头满脸的泥土都来不及抖落就朝胡茜猛扑了过去,手中长剑寒光闪闪,煞气逼人。

毁天灭地般的巨力山呼海啸般的扑面而来,她就像一根鸡毛一样地飞了出去。所幸她也不是全无准备,一早就捡回来头盔,见状立刻蹲下摆好了架势,离得也足够远了。那一身盔甲代替了她被周围的巨力拍打挤压得粉碎,变作无数碎片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而她只是飞出了百丈之外,跌得晕头转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