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杨冲竟看得痴了……

杨冲目光霍地一跳:“眼下煤矿已经这样不景气了么?”

庙里的人也很容易辨识,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连大爷都没见几个。

大帅还没把话说完,杨冲就堵住他的嘴,示意还在村头,小心人多嘴杂,被人传闲话。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章程么就是这么个章程,既然大伙儿都没异议,咱改明儿就去村委把尾事儿给办了,省的拖得日长夜久不耐烦。”

小孩儿为了分对错可以大打出手,但成年人要看着利弊顺势揣度。真要打他自然不怕,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打了是否能真正解决难处。

“瞧瞧,老嫂子,你又误会了。”王喂马飒然笑道,“我这是正正经经跟你诉苦,没有半点讽刺你的意思。你们家要是真的有困难,那两万块钱我大不了不要了,但是王植树的大学还是要上的,我老王回家砸锅卖铁也得让他出息了!”

杨冲大拍马屁:“妈你不愧是江湖前辈,真细心!”

然而药汤总是从嘴边溢出来,秦洗剑气得大骂:“小兔崽子,你造反嘛?”

杨冲嗫嚅着低语,却不防杨吃鸡用手肘碰他一下,以眼神示意,当着杨喷潮的面这样说话未免太没礼貌。

杨冲突然得知七奶奶去世的消息,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自个儿跟她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情谊,但是作为下午麦场案唯一的见证人,她倘若死了,那这件事岂不成了无头悬案?

从大门走到堂屋,杨冲的心绪已变得冷静。

他看着躺在床铺上的七奶奶,见她神态乖张,一对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房顶,任凭杨喷潮怎么抹也抹不平。死不瞑目,这是不祥之兆,农村人就忌讳这个。齐整一百岁的老人瑞,搁谁家都是一块金堂堂的宝贝,如今也算是无疾而终,合该喜丧,但是眼睛闭不上,就不得不令杨冲起疑。

“叔,最后一个跟七奶奶在一起的人是谁?”

“……我想想。”

沉思一阵,杨喷潮仍是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这时他的老婆刘桂花站出来,推了一下杨喷潮,不耐烦地道:“这有啥不能说的啊?不就是猪头三那孬货嘛!”

“猪头三?”

杨冲心头一跳:“猪头三来你家干啥?”

刘桂花砸吧着嘴唇道:“前晌俺去他摊儿上买猪头肉,他卖光了,就说午后在家切一块儿给俺们送到家来。不巧,俺们午后去学校给儿子送东西,没在家,就老太太一人从麦场散步回来。猪头三跟老太太照了照面儿就走了。不过当时老太太也好好儿的,就刚才方发病,一蹬腿儿就过去了。俺是实诚人,这事儿不能赖人家猪头三身上,讹人家!”

事情很复杂啊!

杨冲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事儿到底跟猪头三有没有关系?他不敢下定论。众所周知,猪头三老老实实一辈子,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活计,但人却跟个卖豆腐似的,和和气气,谁也不得罪。杨冲也只是下意识怀疑到猪头三可能做手脚,不过毕竟无法确定。

既然无法确定,那就只好顺藤摸瓜。

“走!”

杨吃鸡问:“去哪儿?”

杨冲道:“找猪头三!”

……

星夜之下,杨冲叔侄二人夺步疾走。没过多久就找到猪头三家里,远远看见他家灯火通明,心里已经有七分放心,人既然在家,那七奶奶的死多半跟他没有关系。杨冲走上前去敲门,咚咚咚,连敲了十三响,仍是没有人来开。

他跟杨吃鸡对视一眼,微微皱眉。

于是来到猪头三邻居家,借他家的梯子翻墙跳进猪头三家的院子。

他家院子里还亮着一百瓦的电灯泡,周围几个连成了大字型,将院子照的恍如白昼。

院子正中,一个大铁盆里热水还冒着白气,一只白的发红的小猪尸体泡在水中,猪眼紧闭。旁边还有调好的卤汁,散发着浓稠的腥味。一切都好像刚刚准备好的样子,看来猪头三正准备着去做卤猪肉,但奇怪的是,院子里、屋子里就是没有人。

“三叔!三叔!”

“猪老三!猪老三!你在家么?”

杨冲和杨吃鸡一起叫喊,却仍是寂然无声,只有虫鸣。

“遭啦!”杨冲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咱们去通知村委用广播找人吧!”

杨吃鸡却觉得猪头三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对于杨冲的提议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不过他也不能拂了小侄子的面子,出事是未必,如果能用村委的广播把他找到也是好的。当下两人并肩赶往村委大队小楼。

由于天黑,村委干部大都下班,只有杨会计还在那里值班儿。

杨冲赶到时,杨会计正垂着将将谢顶的大脑袋,坐在靠背椅子里打盹儿。

杨冲把他叫醒,问道:“杨会计,村里的广播能用么?”

“能用啊,怎么啦?”杨会计被他搅醒,心里闷闷不乐,便板着脸道,“都什么时候啦,你来村委用广播?”

“我是有急事儿……”

“大杨庄谁的事儿不急?”

杨冲还没说完,杨会计就劈头盖脸把他顶了回去,“年轻人,说话做事别老觉得地球就绕着自个儿转。哦,只有你的事儿是急事儿,别人的都是屁事儿?”

他这么说话,杨冲心里真是一阵火起。

******屁大点儿的权力也要拿腔拿调,公务员都是这操行?

哦不,这杨会计压根就不算公务员,但他自个儿却要享受公务员的待遇,真是精神公务员。

杨冲的怒火正要忍不住爆发,谁知杨会计突然呵呵一笑,用手指点着杨冲道:“嘿嘿,年轻人,叔不过逗你玩玩儿。你放心,叔是你长辈,能跟你置气?”

他话里的意思是,别让杨冲觉得自己是因为中午被他抢白而怀恨在心。

杨冲睁大双眼,第一次觉得面前的杨会计是个精明人儿。人生在世,多点敌人不消怕,但怕的是你的敌人既会隐忍又会变脸,心里藏着恨,脸上却带着笑,有时候背后捅你一刀,你也不知道这刀是谁捅的,而凶手就站在你面前,笑嘻嘻地帮你递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