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愣愣的,又說:“此事不能怪你,我也有錯。趕快回去,只要將士齊心協力全力死守,定會殲滅來犯敵人!”

尚在興奮間,有人上前反綁我的雙手,拽著出了帳篷。

我笑了,嬌媚地回道:“我叫韓宜笑。”

封逸謙大笑,把拉住我的手,拽我至胸前。他定定看了我良久,突然輕嘆道:“宜笑,我知道你不快活。要是這樣,我也不會快活的,對不對?”

“我有要事找宜笑,請她出來下。我說完就走!”封逸謙並不怕司鴻宸,朗聲回答道。

許是絕望之極,我竟滴眼淚都無。

鏡子裡的自己掛著微笑,絲毫沒有強硬,有種小小的溫柔。仿佛是飛蛾撲火,傾盡所有的力量,哪怕就這樣赴死,只要能輓住那人的心,也是值得的。

不得不說,封叔的老謀深算思路慎密,十個靖帝都不如。司鴻宸前後遭袁放等人挾制,難以施展才華,確實需要封叔這樣的名士暗中相助。儘管封叔的手段毒辣,也害過司鴻宸,但是沒有他的幾次出手,司鴻宸連命都丟了,還談什麼宏偉大計?

“是我惹你生氣的。”他倒自顧檢討了,“那夜你走,我其實後悔了。出去找你,你早就沒了影。心想城門已閉,你肯定會回來的,結果等了夜不見你來。這才有點著慌,正想出去打探你的消息,宮裡傳來戰事急報”

良久,他才鬆開他的擁抱,凝視我片刻,在我脣上落下溫柔的吻,接著輕輕地笑了起來,瞳孔明亮。

宮城北端園林深處,長年松柏常青,飛檐樓閣從森森綠意隱現,像與世隔絕的仙殿瓊闕,原是皇家太廟。太廟裡平時清靜少人,只有名老宮人照管著。

次日清晨司鴻宸又是早起,同樣的關照幾句,匆匆出門去了。

我甩不掉他的糾纏,冷眼看著他。片陰霾浮在他的臉上,他也發起狠來,“我知道,不就是那串玉珠嗎?我會想辦法還你,只要你別答應走!”

這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是白髮老頭封澤。

我們抵達城門,披甲束刀的蛣蜣兵盤查得緊。好在我和封逸謙跋山涉水沿路勞頓,全然副狼狽的模樣。蛣蜣兵也沒在意,直接放人進去。

幾個人想動手,又似乎不敢,眼巴巴地望著那名侍女。侍女咬緊牙關,正想說什麼,忽聽得鞭炮聲又是陣齊鳴,忍了忍,終於還是忍住了,說:“快點洗了,換好衣服。”

天色大亮,我在睡夢中驚醒。坐在床上想了半天心事,才慢騰騰地起床洗臉刷牙,又慢騰騰地走出去。

我心裡冷冷地笑了。無史料記載,樓家盛等人能得到金縷玉衣,它必定是屬於司鴻宸的。

他略加思忖,竟然答應了。

因為路上有積雪,司鴻宸的德國霍希車速度極慢,兩排士兵路奔跑護衛。

對著井口,我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那個電話追過來了。馮大泉不滿的聲音,“韓小姐,為什麼不接電話?”

那天,我和顧俊顥出現在金敦大酒店大廳。那高檔豪華的設計,金碧輝煌的裝飾,把我帶進了個美麗神奇的世界。我仿佛不是從兩千多年的朝代而來,而是更遠古,對眼前眼花繚亂的裝潢竟驚得手足無措。

顧俊顥帶我乘觀光電梯上去,在十五層停住。有位行政人員過來,顧俊顥與他輕聲耳語幾句,那人引導我們進了行政總監辦公室。

“請你們稍等。”

待我們在沙發坐定,那人給我們倒了茶,很有禮貌地閉門而出。我安靜地等待著,看顧俊顥臉淡定,心中的忐忑不安逐漸消除了。

門輕輕推開,名中年女子進來,乾爽的衣著,親切的笑容。

見她,我霍然起身。

“宜笑,你好嗎?”女子笑著問。

我心裡激動,口吃了,“顧顧大姐,怎麼是你?”

顧大姐大笑道:“是不是很吃驚?聽到小弟說起你,我也是這樣的吃驚。”她回頭親昵地拍拍顧俊顥的肩膀,“小顥,這次大姐真信了,確實是這個韓宜笑。”

原來他們是兩姐弟,怪不得都姓顧。我傻傻地站著,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顧大姐說:“我向來看好你的能力。我安排你去中餐廳當主管,如何?”

我尚在猶豫,旁的顧俊顥笑著說:“大姐眼光好。”

顧大姐輕打了下弟弟,笑鬧間,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顧大姐接過,說了會兒話,最後道:“我讓她下來。”

我跟顧大姐去中餐廳。看了廚房,又環顧了周圍的布置,我這才平靜地告訴顧大姐,“還是讓我先從服務員做起吧。我不想讓人以為我是開後門進來的,我要以實際行動告訴他們:我行。”

“以才服人。好,大姐支持你!”顧大姐讚許地笑道。

我也給了她個微笑。

翌日開始,我正常上班,緊張而忙碌的日子開始了。顧俊顥偶然會來看我,我專心於我的工作,他往往跟我打個招呼,就鑽進他大姐的辦公室。夜間回去的時候,顧俊顥如果在,他會送我回家。更多的時候,我獨自乘公交車回去。

健彬很少露面,只是偶然打電話過來。他說他最近忙於醫學論文,手頭事情太多,話語裡透著關切。聽說我找到了工作,他顯得很興奮,我在電話這頭被他的興奮所感染,就扯些發生在酒店裡的有趣的事。

似乎,我和他從沒發生過感情糾葛的事,切那麼自然,那麼通暢。

沒過多久,健彬告訴我個預料中的消息:韓淳要見我。

我沒發任何牢騷,只是輕聲說:“好的。”

掛了電話,我偷眼看了看毫無所知的母親,她正雙眼直直地看著電視。我長久的怔忡,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那顆心才有了些微的顫抖。

這個人,曾經和母親相愛,他是我的父親。

我拿什麼去接受他呢?

和韓淳見面,竟選擇在夜間。

我提早小時下班。約定在金盾大酒店不遠的咖啡館裡,那裡地處偏僻,不會遇到熟人。

韓淳端坐在沙發上,特意戴著金絲眼鏡,看過去斯文而儒雅。這麼多年他除了肚腹略有凸出,看不出絲蒼老的痕跡。我慢慢地走過去,他抬眼望住我,面上紋絲不動。

他越來越有官相了。

兩人間隔了紫檀長條桌,我隨便點了杯咖啡,坐著等他開口。他將手上的煙蒂掐了,微微眯著眼,神色不起波瀾。

靜默了片刻,他終於出聲道:“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是在六年前的冬天,臨近過年的時候。”

我嘲諷似地笑了笑,說:“我現在年紀已大,用不著定要參加高考了。”

“你可以用別的途徑學習,學海無涯,學無止境。”

他又操起那副官腔,我扭過頭去。落地玻璃窗外,夜燈璀璨通明,層層橫街綻開,蜿蜒如條巨龍,車子融入在茫茫夜色中,川流不息。

生活在現代的人,日子多姿多彩。他們看得見夜裡的風景,自然不懂夜裡的黑。

六年來,我光顧著在黑夜裡摸索,哪裡會顧及到人的心,會如此的變幻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