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想间,周遭景物骤然一亮,随着她的极速飞遁,这些景物亦迅速地转换着,惊鸿一瞥间,却是世间万象轮转其中:有甫才降生,嗷嗷待哺的婴儿;有绾起总角,有志于学的孩童;有初识情字,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少年;有初为人母,喜得麟儿的少妇;有两鬓染霜,年过半百的中年;有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老人。生、老、病、死,人之一生,都在这条仿佛通向无尽的甬道之中无限地蔓延。而奔于其间的苏长宁,亦随着越行越远,容貌渐染尘霜,最后竟成鹤发鸡皮。

第九道青雷落下,苏长宁始终微闭的双眸,终于睁开。

可与雷声落下同时,她亦失却了对体内灵气的感知,骤然间内视中只剩一片黑暗!

君宛烟转念一想的确不错,只要自己成功进阶金丹,修为大境界稳稳压住苏长宁一头,其余之事,便都好说了。

苏长宁正思想间,却听身侧一阵悉索作响,有些意外地回头望去,却是贝思彤悠悠转醒。

看来先前被星渊君以特殊手法制住意识的贝思彤,却是幸运了。

随着白云不急不徐地的飘摇,苏长宁渐近素离身边。

无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之中,盘膝而坐之人伸指抹去唇角延下的一丝暗红,复而将那一指贴近唇边,伸舌将其上血色舔舐干净。

“哦?”出乎意料之外的一着,令银衣人星渊君眉头轻挑,沉吟片刻后才落下一子,续道:“困兽之斗,毫无必要。”

看得虽知自己已然脱身的众人,心中也都是一片凛然。

她快,其余人也都不慢,如此生死交关时刻,人人都使出了看家本领,就连贝思彤身形也是如电,很快都投入了那片光芒之内。

“嗯。”螭震君点头,“众人按方位站好。”

“这两位朋友,都是极好的,有资格随本君进入大漩涡中。你把前面来的那些人也都带来,大家照个面。”

“这位余叔叔是海蝰一族……”宣璇儿小声向苏长宁说道。

一时间粉衣鲛女有些手足无措,捧着那杯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话音落下,苏长宁竟觉身不由己之感油然而生,等行至那雾气近前,方才重又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

自然,唐玉轩对逐日舟失控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是一无所知。

而距离他们离开外海,也有些时日了,为何自己竟会出现在这片并看不出丝毫大海迹象的空间之中?

“这位客人,当真不巧。”这下就连掌柜也傻了眼,三拨人最高修为都有筑基圆满,自己哪方都得罪不起,只有陪着小心道,“本店唯一的一艘逐日舟已由这位客人定下了。”

“不、不是的。”粉衣鲛女见到来人,说话倒是流畅起来,“哥哥,先前要不是这位姐姐,我就真要被人缠上了。”

她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也早料定就算是鸿逢真人或玉容真人当真有心,可金丹真人如此离派有违紫霄门规,最后也是无法。

先前与司元嘉的那一场斗法一幕幕在眼前重现,酣畅淋漓之余,彼时摒除外物法器时,一意感受体内灵气时,所体会到的流动精微,亦是远胜平时,又岂不是同样道理?

“未想到这世界……真有仙道……凡俗之身,真可求道问仙?”

究竟还是法器,比不过司元嘉手中的法宝玄箫。

“司……元嘉。”绝丽女修似乎尚还觉羞涩,先是一字唤出后,睫羽微垂,颤动了几下,才又改了称呼,“我也是不曾想到……”

等诸人各自应过,古掌门才祭出一件斗状法器,施展开来时毫光万丈,所到之处,那禁制便尽告烟消。

“无需多言,我不像你,我不会放弃!”玄黑人影在丢下此句后,便自从地室之内消失,如同来时一般无形无迹。

自素离真人处告辞而出,苏长宁对宇文成周之事,不由也起了隐隐担忧。

“天才,真是天才……”

虽然摆设一般无二,但是那些玉简之中所记载的,已非是心魔功法,而是一些炼丹炼器的窍要。

这道劲风中隐隐带着霸气绝伦威压,对苏长宁来说有些熟悉。

这等窥探人心之力,当真是可怕非常,好在有一念瓶这个专门克制镇压心魔的法宝,才能及时提醒他们。

就在三人在那点中心站定之时,一道雷光凭空落下,挟着风雷之势,就向他们头顶劈来!

剑出无回!

“司师兄?”苏长宁转身与他见礼,“可是鸿逢师伯有吩咐?”

现下她所修的基本功法仍是紫府秘法,并非冰灵根修者专修之法,与混沌之间融合起来似乎也多有繁杂。

“筑基中期。”感受到体内奔流的灵力更为汹涌澎湃,苏长宁停下在云中飞掠的身形,唇边笑意微露。

说完,鬼医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往江巧巧手里一塞,随着一声释然的长笑,几个起落间人便消失在了院外。

“那青衣女子固然美,又怎么比得上她……”范老板喃喃自语,可却发现再努力去想那紫白衣裙女子的容貌,都如同隔了一层纱一般,怎么也想不出清晰的图像。

与此同时,有些还未散尽的青色光点,没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嗯?”苏长宁闻言,隐隐觉得此事或与自己有关。

“且慢。”出声打断的却是素离真人,“若是并不如闵师弟所言,倾宫峰弟子,也不是可以如此欺侮的。”他说话的语气仍是温文,却隐隐暗含些许煞气,眼神淡淡扫过闵真人处,说到“师弟”二字时,又刻意地顿了顿。

仅仅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者,又怎会有这等隐匿之能?

“长宁……你这一去,真的好久好久。”虽然也是炼气高阶修者了,不过姜萍的性子看来也未变多少,一见到苏长宁便眼眶发红地扑了上去。

“长宁。”亲自下坐扶她起身,素离真人依旧温润的面容之上喜色外形,“好、好、好。”

黯淡的混沌之气氤氲沉浮间,那人一袭紫白相间的袍服之上偶有微光闪过,一团团明明可以吞噬万物的气息,在她身边却像是温顺的灵宠,跃动着,环绕着,最后又仿佛被她纳入体内,消失不见。

“不,我不明白。”君宛烟恨声回道,“苏长宁,你不必多言,今日我必定将你留在此处,秘府埋骨,便是你最终之处!”

听她在险死还生之下,说话还井井有条,苏长宁倒多看了她一眼,方才向缪晋鹏问道:“缪师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