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开口,黑袍修士便散去手诀,瞬时间组成魔神法身的那些黑气又如同来时一般滚滚退却,数息间就全都消失不见。

“谢谢常姊姊!”宣璇儿顿时面露喜色,反倒向她道谢了起来。

收集甘露的池子离将他们自海中漩涡里救出的鲛人一家并不远,贝思彤走了一会,便进了一处由贝壳砌成的小院之中。

谁敢自称为一方之天?

好在苏长宁先前布下的禁制有效,他此时并未十分失态,过了好久情绪缓和后,才记起向她道谢:“多谢常道友提醒。”

就在思绪即将沉沦时,锁骨间微微发热,令她心神不由一震。这才觉察到自己竟差点为此地气息所乘,心神出现动摇。

却不知他小师妹是见眼前这女修容貌着实平凡,莫说是在修士之中,就算是在俗世也毫无出挑之处,要是常常与她在一起定能将自己的美貌映衬得更甚几分,才会有此一言。

“姐姐。”站稳了身形,粉衣鲛女眼中涌上一层薄薄雾气,“方才、方才,谢谢你。”

“还有,这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成周今次走火虽被压制,但也只能维持现状而已,若要好转……”玉容真人说着不由摇头。

先前与司元嘉的那一战、在宇文成周识海中所见种种。

“……你可知,若是就此与他离开,日后将会面对什么?”一阵静默后,方才有另一道男声响起,这声音苏长宁再熟悉不过,正是宇文成周的语声。

“司师兄,如何?”苏长宁带笑问道,此时她气息微乱,额角略有散发落下,却平添数分潇洒。

上面所说地点,正在倾宫峰内。苏长宁特地吩咐了看守倾宫山门的职守弟子一会若是见着君凝雪,便任她自行入内,就往倾宫外峰去了。

也不知她是如何让邢真人点头的。

“‘她’亦已恢复。”玄黑人影看起来有些飘摇不定,自其中传出的声线与先前那道绝异,沙哑如同砂石砥砺。

不过,听闻宇文成周要闭死关,苏长宁又问道:“宇文师兄他……心结已解?”

她本想去简祖师处说明此事原委,再让他一观自身如今灵肉之患是否彻底解决,但是才行至一半,便被天上骤起的异象打断了脚步。

如此说来,三人本该仍还在“疑”之间内,为何却丝毫未曾感觉到对方存在?

简室不大,先前他们在浏览玉简时,便走得差不多了,并没有丝毫第三人存在的迹象。

正想几人分头测试禁制是否完满,没想到此时却有一道金光自苏长宁身上射出,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金瓶在半空浮现,瓶口向着那些若隐若现的禁制一倾,顿时在一阵金光大作之后,那些禁制尽皆消失不见!

蒲团角上的纹绣,山川图下的图案,博古架上的镂雕。

所以就连叶回,也是被影响了原本一往无前,果断决绝的心性,以至于在对上那使刀行尸时,迟迟无法得占上风。

“全凭师叔安排。”

灵肉的问题,越快解决越好,灵肉完满合一,不仅可令她免于在高阶修者处暴露秘密,更能解决日后修为提升的隐患。

没想到当年的小小外门弟子,在短短数十年间,便成为了紫霄真传,至此他却是该向她点明这一处关节了。若非令她自身有所警惕,他日在外历练,才不至身入他人算中,犹自不觉。

“乔姑娘,你随我来。”

她连离开的步履都如斯优美,仿佛每一步踏出,都有莲花在足底盛开。

最后一口气息自唇间吐出,心中无限的执念难散,亦只有十指插入身下的黄沙之中,然后颓然松开。

“长宁,恭喜恭喜。”见她已换上了真传弟子的雷云纹服饰,姜萍笑眼弯弯,“果然这身衣服更衬你的容貌,大概再过些时候,我就要唤你一声‘师叔’了。”

“柴长老,长宁问心无愧,当查便查。”苏长宁自然再坦然不过,“不过,闵真人话中句句说我行杀人夺宝之事,若是紫金葫芦不在我身上,又当如何说?”

苏长宁见机极快,知道这一下是他全力所发,自己寻常难以接下,于是心念电转间,便将十年来在秘府混沌中的所得尽数运转起来。

“成周?”

等到了素离洞府,果然他因秘府再开之期临近,挂心苏长宁之事而特地留下了传讯法阵,苏长宁一道神识注入,数息间那些层叠的守护阵法便尽数撤去了。

君宛烟来到了秘府西地尽头。

君宛烟终于现身。

“缪师兄,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苏长宁神色淡然,仿佛挥袖之间便是一道冰墙落下的是另外一人。

正想动手将水镜中人移转入内,可磅礴无比的神识感应中另起的一道波动,却令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苏长宁自认向来并无太多好奇心,可心中却是微动,似有所感。

她早于苏长宁筑基,如此称呼的确并无不当,不过刻意扬起的语气,听在苏长宁耳中总有那么些别有深意。

小心引导灵气自指尖流入飞鸿谱中,每一缕灵气流入,其上便多泛起一层寒光。每次进入其中的灵气必须相同,一旦稍有波动,就会前功尽弃。

熟悉的语声入耳,苏长宁心头一凛,手心暗暗翻转,真武镜就手,垂头只道:“永安楼女侍,圣女似乎有些不妥,正要去禀明。”

有倒在风雪途中,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旅人;有洞房花烛,正要掀开新嫁娘盖头的青年;有怀胎十月,却被负心良人一纸休书贬入堂下的女子;有手持利刃,筹谋十载终究为父报仇的刺客。

他的手迹,苏长宁再熟悉不过,断然不会错认。

看来这流离大泽也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平静荒芜,须得小心行事。虽她对魔修并无看法偏见,可紫霄派与荒神阁不睦,自己身上紫霄烙印如何都是抹不去的,陷入魔修之中,必定讨不了好。

“正是。苏道友,请随我来。”

就看在她为他多少找补回琉璃七宝道果树的份上,弟子有求,师服其劳,正是恰当。

可手才举到半空,却被人轻巧地捉住了手腕。

苏长宁心领神会,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给智山真人行了一礼,“紫霄内门苏长宁,见过智山真人。”

毕竟修道一途,除非大智慧、大毅力者,并非独善其身便可证道成圣,既要有师长在前引路,友人的扶助前行亦是必不可少。

那职守弟子有些意外,先前持玉简而来的弟子,听完介绍皆是迫不及待地向中宝室而去,这位倒是有些特别。

只见苏长宁垂首禀道:“长宁日前,因事曾见罪于闵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