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长宁来说,亦是意外。重又仔细感受了自手心传入的气机,那一丝灵气却更为明显。

自家气运向来如此,事到如今苏长宁已懒的去想究竟是钟离三一开始就弄错了钟离家守护传送阵对应的地点,还是因为传送阵开启时被钟离家金丹修者干扰以致出错,如今好歹还在南华界内,她便不该如何怨天尤人。

褐衣少年见放在最上的玉简却是越心仙子所著的九阴海雄性海族图鉴,嘴角微微一僵,抬头看了看苏长宁平凡无奇的脸上熠熠闪光的眼神,心里倒是信了七八成。

痛,自然不是白受的。

如今的南华界在诸天万界之中,也算得上是排得上号的大千界了,除了紫霄派外,另有青虹宫亦是翘楚,次一阶的诸如寰宇观、碧霞宗、皇极寺等,也是各有元婴真君坐镇,欣欣向荣。

相较于紫霄派的仙门风范,寰宇观看起来倒要富丽得多,飞檐画壁,斗拱高阁。

若说苏长宁两世所见,容姿最盛者,漱月可称第一的话,那苏小姑娘现下这张脸,亦是堪与之颉颃,一者清美,一者雍容,端地是不相上下。

苏长宁被道童引至静室,却见布置清雅的室中,一人凭几而坐,样子大约二十岁出头,面容俊朗,眉心却隐有忧色,一身雷云纹紫霄弟子服饰整洁得没有一道褶皱。

公弘方自然不知苏长宁与齐明涵的前事,在经过右峰三室时,便提了起来:“这处便是齐明涵齐师叔的居处,不过他近日闭关,苏师妹你与齐师叔分属同门,等他出关便来拜会一二,也是礼数。”

苏长宁垂眸一笑,错身避开,双手向虚空中一招,顿时便有灵气凝成的冰刃迎了上去。

便在劲气受冰墙所阻刹那,如意镜中又是一道寒光激射而出,直取对手立足之处!

本来抱着若是无人提问转身即走打算来的齐明涵,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一回答了。

可素离是金丹真人,与她现在修为相差实在太远,她也并不敢十分贴近,只是牵出丝缕神识远远地缀着。

如意镜半悬,随着苏长宁的指诀,镜中快速地闪过万千画面,最终定格在冰封千里之景上。

“哪里走!”苏长宁如意镜飞掷出手,镜面急转,刹那间掠过无数金文,最后竟化形为一道道金色锁链,将小金蟾牢牢困住。

心头莫名地一松,苏长宁与姜萍一起和刘山打了招呼。

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将灵石收好,苏长宁没想到,自己与这位如此“有缘”。

如今的修真界,炼丹、炼器、符箓、阵法皆被视为外道,除了那些自知天资有限,无望进阶之人肯沉下心学之外,便只有金丹以上的修者才会略有涉猎,有关的传承也越来越少。

来人向来有些自持身份的毛病,本被派来请苏长宁这小小的炼气期外门弟子入执法堂一事便有些不满,正想找由头让她吃些刮落,不过见面前的女娃小脸一片惨白,似乎连路都行不得的样子,到底消了几分心思,便直接道:“执法堂柴长老有令,命你与我走一遭。”

那位闵大小姐当真如此高看自己,竟寻了两名筑基长辈来对自己下手?

苏长宁默默走到外门弟子那一队的队尾,心里的不赞同,终究没有在面上露出一点。

“若你能为我办成一事,我便送你离开!”

苏长宁在心中迅速地下了判断,闵秀心虽是大小姐脾气,怎么说也是个修士,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过去,苏长宁只觉得那处灵气格外浓郁,果然与别处不同。

苏长宁默然。

有甫能引气入体,迈入道途欣喜万分的少年;有被妖兽追赶,避无可避最终自爆金丹的真人;有经历千万险阻,终究擒下心魔,斩破虚妄成就元婴的真君;有毅然一步踏出,到头来还是婴碎无法化神,因而殒落的修者。

天玑界内,这一日的世间百态,尽在此卷之中。

最后的画面,却是定格在一张人脸上。

那人容色,竟是全然不能宣之于口,唯有令人一见之下,天地万物尽皆黯然失色,可又无法以言语笔墨形容,唯有暗生臣服之心。

不过,苏长宁自然不在其中。

撤下灵力,长卷自空中消失,可转身之间,那人已在身后。

“长宁,这些日子,你可是在躲着我。”浅笑温文,又仿佛缱绻万端,令听者哪怕再心坚如铁,也不由在这语音中软了心思。

“我为何要躲你。”不置可否地笑笑,笑意却未及眼底。

“那处界域初辟,万物化生,我自是需要多留些时日,待天地稳定。”

“你这是在对我解释?”语气里染上不耐,可心中的不妥之感却越发强烈。

说话的是谁,她,又究竟是谁?

“岂敢。若是天玑界中淫雨不停,岂非是我之罪责。”那声音依旧如斯悦耳,犹如耳边呢喃。

“你倒是有心了。”话里带着些许嘲讽,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被揽入那人怀中。

“长宁……”贴在耳畔的轻唤,听入耳内,不由心旌动摇。

“长宁。”另一道语音响起,犹如钟磬,却是一时之间打破了那般旖旎。

回首望去,那人青袍广袖,风姿卓然,正看着自己温柔而笑。

“池衡……”

“长宁,莫要流连此处,快快归去。”

心中悚然而惊,再看身侧之人,容貌固然极盛,却分明该称一声“漱月师叔”。

轻轻一口气舒出,天玑宫仙界之境如潮水退去,而那种指掌间可翻覆天地的感觉,亦随之远去。

留下的,还是炼气圆满的苏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