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笔是中洲大陆每一位书者都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没有得笔,就不算是真正的书者。

中洲人口亿万,习书者无数,可得笔者寥寥。

不得笔,即便再勤奋习书,任他字迹如何美观,也只是怡观瞻的雕虫小技,称不上书法大道!

得笔即得其笔法,是从传世法帖上体悟书法道理。得笔之人得书童书位,不仅有天赐“心灵手巧”、“墨干不凝”的奇能,还自动归为士族,享有种种特权。

“我在这世上无根无凭,若不得笔就是任人宰割,无论如何,我也必须要得笔!”

顾云心中暗下决心,转念间,却又烦闷无比:“本以为以我穿越前临写书法数年的基本功,得笔易如凡掌。没想到竟是这么难。这个之前的顾云,硬是熬死了自己,也是得笔不得,如今一天的时限已过,该如何办是好?”

顾云走到石桌之前,抓起毛笔,试着写了一行字,却丝毫未有元气引动的迹象。

“是我过于自信了!”顾云摇了摇头,心中满是失落。

得笔关键在法帖,可眼下桌上所摆的法帖,却只能说是低劣的很。

这时代没有顾云后世的影印技术,对法帖的传播也是借着书者的临摹。

临摹的如何,完全看书者的功力态度。

顾云手中法帖,便是那最低劣的临摹之作,也难怪他迟迟不能得笔。

没办法,买帖要用钱,他实在太穷了,就连纸都买不起,只能用芭蕉叶代替,更何况那些好的法帖,往往都是一字千金之作,就是将他卖了也付不起啊。

“少爷,先休息休息吧,今天是十月初五,该祭祖碑了!”方伯在一旁劝道。

“哦?祖碑?”

“是啊,后院的那方祖碑,老爷夫人在世时,每年都要打扫祭祀,虽然现在只剩少爷了,但这祭祖碑,却还是不能马虎得!”

不知为何,顾云听到方伯话语,心中忽然对这祖碑来了兴致,便应道:“好,方伯,你带我。”

顾云随方伯走到后院,正看到一方古朴浑凝的巨碑伫立其中。

碑高两丈,宽八尺,是整块青石凿刻。碑额正书已被风化剥蚀的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魏”、“鲁郡”、“清”几个字。

碑身被红色绸布缠住,看不到碑身的正文。这红色绸布已经十分陈旧,布上打满了补丁,却浆洗的异常干净。

“少爷,上香吧!”

方伯小心地从囊中取出两柱香点燃,递到顾云身前说:“少爷,家里窘迫,只剩这三柱香了!”

“好!”顾云从方伯手中接过香,作揖敬香。

方伯一瘸一拐地走到碑身前,猛地扯下红绸布,露出碑上密密麻麻的碑文。

“少爷,此碑全名:魏张府君清颂之碑,其中所记,乃是祖上感念鲁郡太守张府君兴德设教之功而设,此碑原在孔庙,后逢妖蛮入侵,便被老爷从孔庙移入宅中!”

“魏鲁郡太守张府君清颂之碑……”

顾云前世犹爱书法,倒是对书法知识着实下了一番苦功。他反复念叨了几声,心中想起从前研习的书学理论,猛然间回过神,脱口而出:“张府君,张猛龙碑!”

此碑便是魏碑之,张猛龙碑!

顾云回忆起当时书上所记,又仔细观察了碑身,心中更加确信。此碑书法劲健雄强,奇正相生,结构精绝,变化无端,被历代书家誉为魏碑第一,乃是被推崇备置的传世碑铭!

顾云不住摩挲着碑文,感受着碑中之字蕴含的传世笔法,心中更觉震撼。

碑上之字虽是凿刻,却有如墨迹书就一般,字中笔划流光异彩,隐隐如流动的精金玉液。整个碑体笼罩在氤氲的五色奇彩之中,有云烟飞动、风雷激荡的异象显现,碑身引动天地元气,凝聚成鸾、凤祥物,交鸣于碑上,四下金声玉振之音隐然入耳,幽兰书香扑鼻而入!

怪不得要用绸布包住,不然被有心人看到,会引来多大的纷争!

“这碑文比自己临习的法帖不知高明多少!”顾云出神的望着碑文,头脑飞转,无数念头涌上心头。

“少爷,你怎么了?”在方伯眼中,这碑文仅是一方普通的石碑,碑上石质暗淡无光,字迹更是剥蚀的厉害,怎会引得少爷如此出神,他不懂。

“方伯,你难道看不到吗?”

顾云被方伯唤回神,也是满眼疑惑地看向方伯。

这碑文气势惊人,种种异象令人称奇,难道方伯看不到吗?

“看到什么?”方伯仍是茫然的问道。

见他眼神清亮,并无隐瞒之意,顾云也不再追问,将注意力放回碑文之中。

此碑书艺高超,所蕴含的笔意精髓,笔法传承更是直指大道本源,用来临习得笔,简直如虎添翼!

顾云想到自己上书法课时所学习到的书法理论和张猛龙碑的临习要点,更是对从张猛龙碑中得笔充满自信。

得笔,书童,士族!这可是他在这异世立身之基。

“没什么,方伯,你去帮我取来纸墨,将这碑文拓下,我要好好临习!”

“嗯,少爷,我这就去!”方伯应道。

方伯将碑文拓下,顾云捧起拓本,马上临习起来,不知不觉半天都已过云,他用功太勤,连饭都没吃,等到想起时,肚子早已饿地咕咕叫了。

“矣,芭蕉叶也写了近千张,怎么还是不得其门?”

顾云将手中毛笔搁在桌上,刚写完的一帖芭蕉页退到桌下,拾起拓好的张猛龙碑,不住思索。

“张猛龙碑笔法要决全在奇倔雄伟,刚毅无匹,我临习时也是分外注意,可是为何始终不能契合书中要道,所写之字虽看似雄强,但细审之下,却仍是无骨之筋一般,难以支撑自立?”

“难道,难道是我心中还未悟透雄奇刚毅的真义吗?”

顾云沉思许久,仍是不知就里,索性从石桌上起了身,细细察看地上所写之字。

天道酬勤,这千张芭蕉页的功夫也不能说是白费,这番功夫下来,顾云字倒是越来越好,已渐渐能做到手心相印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