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士荣此刻仿佛变了个人般,见林风拱手求教,他居然只是点了点头就算还礼,在汉军君臣面前傲然十足,侃侃而言道,“汪某不才,请为大帅算算这华夏兵事——”他伸出根手指,“其,广东尚之信,若论实力,尚王最弱,但此刻却不忧兵事——月之前,尚王已上表归附我大周,被我皇封为镇南郡王,约定永为藩属,所以在近二年,若清军或郑氏攻之,我大周为安朝廷威信,必定大军往援,故其势虽衰,但其位却安若磐石!!”

为了迎合这场心理上的翻身仗,授衔仪式被办得非常之隆重——为了搞好这场面子工程,林风在新年过后冒着军事风险召回了所有的大将,在天安门举行了数十万人的大集会,数千名换上刺刀的火枪兵和骑兵排着整齐的仪仗队,校阅两边,大鼓齐鸣唢呐齐奏,在最光亮耀眼的场合这些少将被逐授衔授军旗,此后隶属中军的宪兵部队在骑兵的引导下大举出动,携带大批新式军官服和军衔奔赴四方,为驻扎在外的其他军官授衔换装。

“哦?!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大家自己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林风放下茶杯,奇怪的看着他,自从认得戴梓以来,可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还可是什么?!咱们中华男儿之所以能顶天立地,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这诗书礼乐纲礼伦常,凭的就是这尊卑有分上下有序,你说你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这个圣人教诲你都丢到哪里去了?!”

施琅想了半天,阴沉严肃的面容上终于绽开丝笑容,站起来朝林风躬身拱手,诚恳的道,“谢大帅教诲!”

根据陈梦雷的线报,目前聚集在天坛请愿的士人几乎全部都是外省进京的年轻儒生,几有八百多人,大江南北各个行省的人都有,几乎占了进京士人的八成。因为出于树立政治形象方面的关系,这些人进北京就受到了李光地政府的热烈欢迎,全部被安排了非常清静的驿馆居住,而且享受着汉军政府低级军官的待遇,除了没有薪饷之外,饮食起居衣帽鞋袜都优先供应,这些举措当然也获得了最佳的效果,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这些游学士人千里跋涉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北京,路上受到的挫折和磨难的确非常之刻骨铭心,所以当忽然感受到如此贴切的温暖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立即产生了种回家的亲切,这就与其他投降官员拉开了心理距离,因为他们从开始就对汉军政府产生了归属感。

“此事说易行难”陈梦雷欲言又止,神色犹豫。

赵良栋很快联络上了原来的老部下,在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对保定发动了突然袭击,从军事上讲这场夜袭并无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实际上当时城内大部分守军事前都得到了消息,并且预先做好了投降准备,所以在城破之后保定府显得非常安详,民居街道俱俱寂静无声,只有总督行辕驻地的数百女真亲兵拼死抵抗,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斗的唯目的只是维护尊严,当炮火轰垮墙壁之后,赵良栋毫不犹豫的全军压上,半个时辰之内,负责防守的战士全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卑职这就去挑选士卒,马上发兵保定!”

清军哗然,后续攻击的马队明显滞,队伍中传出数声低声的咒骂,正在此刻,对面的汉军军阵忽然停下了枪声,数百名汉军士兵齐声大叫,“清军弟兄们,汉人不打汉人”

与此同时,通州守军亦遭到骑兵偷袭,据军报所言,偷袭的清军骑兵训练有素骑术精良,分成数十支马队轮番冲击,大量发射火箭,当晚北风甚急,火箭造成通州城内数百间民房被焚毁,幸粮仓坚固且多有防火器具,暂时安然无恙。

林风目视众人,见再无其他意见,当即下令道,“传我的命令,除了监视山海关的那两个营之外,汉军全军集结北京,准备出征!”

小憩过后林风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对李二狗无奈的招了招手,“别傻站着了,把下个叫上来罢!!”

杨起隆皱眉道,“可是京畿之地光有兵甲,兼之钱粮丰盛,我恐怕其他地方实不相瞒,我们四郎会虽然存了些军饷,但无盔少甲,器械短缺啊!”

李光地并不推辞,再次站起来道,“主公有命,李某怎敢不从!不过北京为满清窃据多年,我军恐怕时之间难以取得民心!”

大致过程是这么个样子,首先周培公带群人跑到个社区,召集地方人员宣读了最新的命令,然后那些衙役和士兵就在地方人员的带领下进入民居,先是抽出钢刀进行令人毛骨悚然的恐吓,之后马上拿出几麻袋粮食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命令壮丁马上对此做出选择,当然,在这种情况下绝大部分人很自然的选择了精忠报国。

周培公思索半晌,苦笑着叹了口气,拱手道,“大人放心,周昌定不辱命!”

王大海喘息略定,把推开茶水,反手紧紧捏住林风的胳膊,“大人大事不好!清军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台州府,现在路剿灭山贼,路朝临济县进发!”

想不到咱们十七世纪的公民就有这么高的觉悟,而且还有国际友人在中国沿海从事这么个非常之有前途行业,这事倒不能不问问。

起逃跑?这主意似乎不错,林风呆了呆,心中有些意动,正踌躇间,忽然后队的挑夫阵混乱,纷纷丢下担子朝前飞奔,口中凄厉的大呼道,“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在剧痛的刺激下,林风精神振,反应也迅速起来,手上拱了拱,急忙分辨道,“小生游学至此,不知大军过路,还请各位将军大人恕罪!!”膝盖虽然软了软,却也终于没有跪下去,老实说这倒不是他有什么风骨,只是初到贵境,长这么大除了清明节外很少行这个礼节,实在是跪不下去。

李光地大喜过望,急忙点头应是,惊喜良久,忽然省起事,不觉疑惑的问道,“主公,为何此时发粮?!”

“很简单,我怕他们造反!”林风看着面带疑惑的李光地和汤斌,解释道,“晋卿和孔伯都是书生,这里本帅给你们提个醒!”

“你们定很奇怪,维和冬天最困难的时候不给他们救命粮,而现在天气转暖了却又给了?!”林风肃容道,“这里有几个原因!”

“今年冬天流民过的什么日子大伙都看到了,吃草根垦树皮,咬冰嚼雪,父死子亡妻离子散,咱们大汉财力有限,只能救济时,是不可能让他们平安过冬的,若是给他们发粮食了他们会干什么?——别跟我说他们感恩不会造反什么,我不信那套,”林风冷冷的道,“他们冬天没有造反,是因为他们没办法造反,咱们是他们唯的盼头,若是反了,这冰天雪地,不用老子去镇压,他们就会在三天之内全部完蛋!!”

李光地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悚然静听。

“百姓为朝廷之根本,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是很清楚的——本帅之所以花费这么大功夫去救他们的命,是因为我还指望这些人完税纳粮,指望他们给我当兵报国,而同时也得提防着他们,不能给他们造反的机会!”林风业不隐讳,直言无忌道,“眼下正是开春时节,大地解冻,而且野地里的野菜也长起来了,更可怕的是,因为温暖,他们即使没吃没穿,也可以支持着走很远——我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就大了,可以跑很远去抢劫京畿百姓自肥,你们说,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流民里煽动:那些直隶人凭什么在城里吃饱穿暖,而咱们却在这里挨饿受冻?!”

汤斌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他与流民接触得最多,这类反动言论早有接触,以前之所以无人相信,是因为天寒地冻,根本走不远,但现在开春变暖了,恐怕也就会有些变数了。当下忍不住出声同意,“主公所言不差!”

“呵呵,本帅不懂什么民生政治,我只懂人心懂人性,我只是会反复揣摩,若我是个流民,这个时候我会想些什么?想干些什么?”林风笑道,“现在给他们发粮,还有个原因,我要他们稍微强壮点,因为我马上要发种子和农具了——去年我委派晋商徽商买了大批金薯红薯和洋芋土豆种子,我问过老农,这些东西特别是土豆,三月就可以接茎——也就是说我给他们发少量的口粮,他们再去野地里找些野菜什么的凑合,混两个多月就有粮食了——各位大人明白这个计划了么?!”

汤斌和李光地精神振,顺势拍道,“大帅真天才也!!”

“晋卿孔伯,你们皆为本帅之肱股,不必如此阿谀!”林风毫不客气的点破,也不理会两人的尴尬,转头对周培公道,“培公,此事我料此事不可能如此顺当,眼下辽东驻军不足,仅有建威中郎将王大海的个军,区区八千人,如果那些流民马蚤动,定然无法弹压,我意从宣化蒙古中郎将赵广元处调集两个旅的精锐骑军,前往巡防,你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周培公忧心忡忡,“不过王大海和赵良栋两部的整编和换装计划得要退后了,而且军官的武学受训计划也会大受影响!”

“这些你来安排,这世上哪有皆大欢喜的好事?先应急吧!”林风苦笑道,“另外传令王大海,流民屯垦的区域必须隔开,不许串界,此外还得在屯垦区的各个要地大量修筑炮台和堡垒,必须时刻监视流民时刻弹压流民,发现有人妖言惑众便就地处死,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走个,本帅绝不容许有这百几十万人有任何变乱——”林风神色转厉,“总参谋长李大人汤大人,你们听清楚了么?!”

“谨遵主公之命!”听他称呼官衔训斥,被点名的三人急忙躬身应道。

“好,你们这就去安排——对了,晋卿汤斌要给滦河带的地主和百姓打招呼,这个时候往往会酿成大难,你们要他们自己设立些民团,接受王大海将军的指导,同时出粮出丁修些村堡,严防流民渗透,培公则从武学里抽调批精干的军官去民团,名曰‘实习’,指导这些地主民团训练!!”

待三人应命后匆匆离去,林风转头看着自始自终言不发的陈梦雷,“好了,现在你给我说说,辽东那边的义军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节

“主公!”陈梦雷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时下辽东绺子不少,这会眼看清廷势衰,都挂上了‘义军’的名号,不过这其中以两股实力最强,股是绿林盗匪出身,匪首马大杆子,绰号‘枝花’;另股是正儿八经的义军,为头的是三兄弟,号称‘曹氏三雄’”

“停停停——”林风翻着白眼,“什么马大杆子?还‘枝花’?!难道匪首居然是个女人?”

“大帅明鉴,”陈梦雷苦笑道,“马大杆子不是女人,据细作回报,这个人出生盗匪世家,作强盗是祖传的买卖,至于这个绰号倒也还有个缘由,江湖上传言,这个人十四岁就被他老爹带出来跑江湖,因为脸白皮细遭人取笑,此人当即跨马取弓,连珠箭发,在那人头顶左右双肩两肋胯下分别射了箭,在其后的板壁上嵌出个花朵形状,于是因此成名,人送雅号‘枝花’!!”

“哦?!这么拽?!”林风倒有了些兴趣,听陈梦雷这么说,这个人还真算得上是个武侠世界的英雄了,“还有没有别的?他后来怎么混成了义军首领?!”

“呵呵,这也是英雄时势,若是在太平年节,马大杆子最多在深山老林里当个强盗头,但此时天下大乱,当初辽东义军兴起之时,他带人从林子里杀了出来,首先就抢劫了个清军的马场,之后又屡屡偷袭清廷地方的驿站和辎重车队,因为他在辽东地面上很有些名气,所以打出旗号之后各支杆子纷纷赶来合股,最后还真给他拉起了支队伍。”陈梦雷详细的解释道,看得出他的情报机构在这个冬天并没有冬眠。

“而曹家兄弟的队伍倒确实是实打实的‘官逼民反’——这三兄弟原本是祖大寿家佃户,平日也就耕几亩旱地,兼闲时上山打打野物砍砍樵补贴用度,日子是过得极苦的,老大三十多岁了还没能娶上老婆,这次三藩起兵之后,清廷在辽东搜拿三藩余党,祖家随吴氏之后被抄,这兄弟也被夺了佃,本来这还够不上造反,但后来满清的奉天将军达克玛出了个昏招,在抄家之后还下令捕拿这些佃民发配给披甲人为奴,三兄弟走投无路,只好邀集乡党们反了,”陈梦雷笑道,“后来之事不问可知,星星之火瞬息燎原,起兵之后四方来投,而清军前有我大汉军步步紧逼,后有罗刹国野人滋扰,无力兼顾之下,竟让他们也成了气候!”

“哦?不对吧?”林风疑惑的摇了摇头,用审视的眼神看着陈梦雷,“难道这些义军之中居然没有三藩的旧部啥的?!”

“这当然还是有的,不过这也算不上‘旧部’”陈梦雷看了林风眼,随即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反驳道,“吴三桂等发迹之后,原本跟得紧的将官士卒都随他去了南方——大帅明鉴,北地苦寒,百姓生计艰难,其后经过顺治朝,许多远房亲戚都举家南迁投奔故旧,现在留在北方的大都是与吴军不太亲近之人,义军之中,与三藩有关系的很多,但多是耕种他家的田地,真正跟随他们从军作战的很少,而又能与三藩扯上些关系的,那就真的是凤毛麟角了!!”

“靠!!”林风呆了呆,随即愤愤的骂道,心道又被汪士荣那小子晃点了,未及细问,陈梦雷又道,“不过眼下打出吴三桂的旗号去招抚,倒也有些效用!——主公可知,举清廷朝,辽东地走出了四位异性藩王,其荣华富贵举世皆彰,而此刻吴三桂更是自己开朝立国当了皇帝,故辽东百姓羡慕之荣耀之且心向往之,所以这次我军以大周名头去接洽,马大杆子和曹氏三雄也都有些意动!”

“那就是有戏吧?——不过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对!”林风心中略略轻松,随口笑道,虽然此刻他面色和蔼,但实际上心中把此事看得很紧,对辽东的义军林风在这个冬天可算是投资了把,为了拉拢这些反抗清廷的同道,在最寒冷的时候仅王大海部就从山海关拨过去粮万六千石马料五百车,另外还有不少木炭燃料,而除了这些明账之外,暗地里陈梦雷的特务组织更是大举东进,汉军的间谍在辽东上窜下跳,简直是见人就给钱,白花花的银子送了批又批,若这次不能收回投资,那可真就亏到姥姥家了。

“主公”陈梦雷脸色变,忽然双膝软,跪倒在地,“卑职无能卑职此番折了银子也也办砸了差使”他咚咚地的磕头不止,“卑职此番就是在来向主公请罪”

林风被他唬了跳,愕然半晌之后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搀扶着陈梦雷道,“则震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我的老臣子了,咱们起家的时候就在块拼命,有什么事值得如此这般?!”他强行将陈梦雷拉了起来,随手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故做轻松的笑道,“不就是不肯受招安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老子用大炮碾过去,叫这帮孙子好看!!”

“主公恢宏,梦雷惭愧!”陈梦雷感激的道,“不过他们也不是不愿意招安!”

林风愕然。

“他们的意思是那个什么‘听调不听宣’!”见林风疑惑,陈梦雷苦笑叹,解释道,“就是接受咱们大汉的招抚,接受咱们的指挥,改用咱们大汉的旗号——但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事咱们不能插手,他们的军官升迁任免概由他们作主,此外咱们也不能派人到他们那里去,而马大杆子和曹家三兄弟受抚后也不会离开队伍来京晋见,此外,他们还要求咱们发给军饷被服粮草以及随营切辎重,还有他们还想请主公送他们些火枪和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