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臣知道他是体恤自己,便是答应一声,顺便抬手咬了一口黄瓜。

何殿英不耐烦的抬起手,正要推搡对方。哪知还未做出动作,汽车夫的头颅骤然在他面前爆裂开来。红的白的崩了他满头满脸满胸口。抬手一抹眼睛望向前方,他在刹那间看到了举着手枪的宋逸臣。

“我想吃了你。”他低声说道。

秦八爷苦笑着摆手:“别,别,您派的人要是到码头,将来还能走吗?不是不识时务,您要是能担得住责任,那就卸,还能挣笔不是?”

何殿英把余至瑶找过来,开诚布公的问道:“宋逸臣是谁?”

瑶光饭店后方有个小小的院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堆煤球等物。破烂堆里搭起棚子,棚子下面挖出地道,通着大地下室。

等到余至瑶开始饶有兴味的摆弄起雪茄了,他才接着问道:“出了什么事?”

余至瑶已经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和灰缎子马甲,正在满面春风的和凤儿说话。凤儿这回没往他的怀里窜,而是猴子一样趴上了他的后背,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拿着他的怀表摆弄。

沉默良久之后,余至瑶掀开被子,把浑身冰凉的何殿英搂到了怀里。从头到尾的扭了一下,他娴熟的用棉

余至瑶在恍惚中觉得自己是说错了话,不该和小薄荷谈情说爱的,这是自己一贯的宗旨。可是情到深处不由己,答案仿佛已在舌尖搁置多年,一直在等今天。

凤儿并没有真的离开余至瑶,因为宋逸臣只是呵斥而已,并不注重结果。东倒西歪的后退到床边坐下,他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颇为陶醉的深吸一口,他歪着脑袋对余至瑶一笑,嘴唇上方带着一层浅浅的胡茬,如果任其生长,天然便是一抹风流的小胡子。

凤儿还没长到容易害臊的年龄。对着一池氤氲热水欢呼一声,她手忙脚乱的脱了一身破烂衣裳,“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中。捏着鼻子沉下去憋了半天的气,末了她忍不住了,向上一窜猛然出水。双手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她仰望着前方余至瑶的背影,觉得叔叔高大的好像一个巨人。双手合什偷偷的拜了一拜,余至瑶是她心中的佛菩萨。

余至瑶连滚带爬的退到了角落里,抱着脑袋扭开脸去,任凭何殿英对自己叫骂踢打。远远望着沙发上的胖宝儿,他在心中暗暗的说道:“你来啊,你来啊,你来了我也能杀了你!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他攥了攥杜芳卿的手:“人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以为你是个角儿,其实天津卫里唱出名姓的,哪个不算是角儿?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以为别人都帮你记着哪?”

体力随着他的情绪宣泄出去,他在哑巴的怀中越来越软。哑巴难得这样近距离的和他相拥,心里想要亲他一下,可是又不大敢。

余至瑶也笑了一下:“别让我废话。你我之间有钱分钱,有土分土。而且不缺钱是应该的,在我身边还要缺钱,那说明我亏待了你们。”

何殿英笑了一声:“我疼了,所以你就不疼了,是不是?”

难题出来了:“他好还是钱好?”

余至瑶不许旁人把报纸带入病房,自己也从来不提。若无其事的把日子过下去,这件事竟然没往他心里去。

18、苏三。。。

余至瑶难得距离他如此之近,可是没有感受到他的体温与呼吸,心里就想:“真是死了,变成鬼了。”

何殿英毫不怜悯。俯身拉起余至瑶的一只手,他把领带缠上对方的手腕。

和杜芳卿混过一个上午和中午,下午两点多钟,余至瑶乘车出发,直奔何公馆。路走了一半,他忽然想起对方年前曾给自己送了一份重礼,而自己如今空手登门,似乎不大相宜。

余至瑶那一张脸轮廓分明,十分上相,并且突兀的高出旁人大半个头;对比之下,旁边的“津门第一”则被衬托成了五短身材的矮胖子。何殿英喜欢余至瑶的模样款式,真心实意的认为对方仪表堂堂,男子汉能长成余至瑶这副模样,也就堪称完美了。

青年却是思忖着说道:“二爷,恐怕不能久存。车站里没有正经仓库,想要送到外面货栈里,他们又根本不让我们的烟土出站。”

何殿英不带感情的笑了一声:“不行?”

余至瑶其实只是好奇。何殿英先前一度常常提起杜芳卿,满口称赞;他因此知道了杜芳卿的好,但到底是怎么个好法,他非得亲自尝尝滋味才能明白。

余至瑶下意识的仰起脸眯了眼睛:“我……我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余朝政留下的那一批姨太太,也全被他用钱打发出去。姨太太们也没想到家业会落在二爷手里——如果落在大爷手里,那老姐妹们闹上一闹,兴许还能多得点赡养费。

余至瑶怒不可遏,又不想摸黑和何殿英上演全武行。裹着被子躺下去,他“咕咚”一声滚到了床下。何殿英连忙爬过去瞧,却见他又一翻身,进了床底。

余至瑶换了一身黑色长袍,走出来迎接他。他一边从仆人手中接过茶杯,一边抬头望向余至瑶:“弟弟,你长得这么高。”

然后他抬起头来:“他在去年已经立过一份遗嘱,应该是在马律师那里。”

余至瑶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翘起嘴角,是要笑不笑的模样。其实是有些嫉妒的,因为何殿英现在的确是混得风光。不过嫉妒的不应该,因为这是他最好的兄弟。既是兄弟,也是亲人。

倒数第二站是文县,进了文县继续下乡,他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的四处流动。百里之外的细微暗涌,当然不会惊动天津卫里的大鱼。在他与断了手臂的小老九见面之时,宋逸臣坐在瑶光饭店办公室内的桌子上,正在和张兆祥讨论余至瑶的腿。

“二爷的腿啊,是这么回事——”宋逸臣对着张兆祥比划手势:“长短一样,不能算瘸。但是呢,落地就疼,不敢使劲。”

张兆祥犹豫了一下,不大确定自己这话说的合不合适:“那要是总也养不好的话,还不如我这瘸的呢。我不耽误走路啊!”

宋逸臣抬手挠了挠鬓边短发,顺带着上下扫了张兆祥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你还可以,不是很瘸。”

余至瑶不知道会有人对他的伤腿大发议论,独自坐在卧室床上,他在明媚的阳光中自得其乐。

雪白的衬衫袖子没有系纽扣,松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