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合情合理,于是桓止开始宠幸宋芸。当然只是明面上的。桓止夜夜将宋芸留在寝宫里,在外人看来是宠幸,其实真实情况是桓止心安理得地睡床,而宋芸睡地上。有内侍专门负责守夜。

卿季宣有些不解,道:“你为什么要每天荡秋千呢”

百害而无一利的事,秦王就算年轻气盛了些,也不至于这么冲动吧

宋绯觉得自己想太多,桓缨这样异于常人的情况卿季宣都不嫌弃,反而呵护了数年,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迷惑。

宋绯翻身坐起来,叹气,洞房之事本来就是羞于启齿,而这些人在外面守了一夜,都心知肚明昨夜发生的事,嘴上虽然不说,宋绯面对他们却觉得非常尴尬。更尴尬的是她们是来索取元帕的。

卿季宣道:“嗯,说起来这个要感谢公主,若不是郑神医……”

卿季宣沉默半晌说:“卫侯有好几个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儿,先生不如劝秦王改改主意?”

宋谨看着她说:“不是八妹。”

两个侍卫小心翼翼地合力抬起朱雀,慢慢退了出去。

仆人道:“小的也不知道,她家里锁着门,一个人也没有。说不定畏罪潜逃了。”

执宫灯的婢女没听出来桓止的声音,闻言不禁着恼:“我们不知礼,你一个大男人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又是知礼了?指不定干什么勾……”她边说还还拿宫灯往桓止脸前一照,萤萤火光映照出清俊的眉目来,婢女吓得一个哆嗦,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惶然道,“陛、陛下,奴婢有眼无珠,冒犯了陛下,实在该死。”

宋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意谈了几句,借口路上舟车劳顿疲惫不堪先安置去了。

追本溯源,赵倾城只是齐国生长在齐国某个偏僻的小村庄,因为貌美,而被村里的巫祝选中要送给河伯做媳妇,那一日,春风柔软,她被迫躺在竹子编制的木筏上,木筏周边围了一圈不知名的小黄花,眼看就要被人合力推入河中,是无意中路过的桓子义救了她,他风姿卓然,贵气逼人,突兀地降临在纯朴闭塞的村子里,犹如天神一样的存在,他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不爱上他简直不正常,两人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日积月累,情根深种。可在桓子义的心中,什么都没有王位来得重要。当他刺杀桓止屡屡失败,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时,他心灰意冷,觉得人生已然无望,消极度日,像个废人。

没错,她本来的目的就是行刺,奈何进宫多月,费尽了心思也没找到机会下手,后来晋王将她赐给卫世子,她更难接近晋王了。不过卫世子和晋王之间有奸/情,这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她伺候得时间长了,你们难免心生懈怠,你确定没有一次疏漏么?”

赵倾城一出门,半道上被人迷晕塞进马车里,马不停蹄地出城。

朱雀嗤地笑出来:“没有,她叮嘱我说最近几天虽然天气回暖,但夜里还是很凉的,让我给世子多加一床被子,免得着凉。还说世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她随时听候差遣。”

太叔衍闻言出列,凛然道:“陛下是晋国的天,陛下的尊严就是整个晋国的尊严,事关国体,卫世子恣意践踏,绝不能轻饶!”这话说得真是大义凛然,忠心可嘉啊,其他臣子也深以为然,纷纷跟着附和。

席间气氛倒是很好,魏大公子又跑到宋绯跟前硬要和她喝酒,宋绯不胜其烦,担心自己又被占便宜,喝了几杯酒便佯装头晕借口出去吹吹风了,出了殿门,韩云起和田业在廊下侯着。她对两人道:“陪我出去走走。”

宋绯虽狐疑,但还是依言数了数:“嗯,一共五十个,怎么了?”

桓止笃定道:“要我说,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谋定而后动。”

日子晃悠悠地过去,桓缨的病情进展十分缓慢,她不是病在身上,几帖药就能治愈,她是心病,必须得缓缓引导。宋绯觉得自己回卫国之日遥遥无期。

不得不说,姜云尚这招是使对劲了,妹妹不肯开口说话一直是他心中的痛,虽说有卿季宣善待她,但她要嫁的是整个卿氏,碍于他的威严,卿家虽不敢说什么,但心里难免会有牢骚,以德服人才是王道,以权势压人是长久不了的。他平生所愿唯有两个,一是图谋天下,二是希望妹妹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现在,又多了一条,他看向宋绯,后者微微垂了眸。他胸中郁结缠绕,她一点也不肯向着他,未来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宋绯点了点头。

所幸此番宴会上没有什么惊涛骇浪。席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宋绯端着酒樽,正和晋王眉目传情呢,眼前突然晃过一道人影,抬头一看,是魏大公子。

宋绯脸腾地红了,想起梅林里的亲昵,耳根一热忙拿出昨日的那支玉簪来,道:“昨日赵倾城一直盯着我看,我想她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乘马走出梅林,远远地看到魏大公子迎上来,先是对晋王行了礼,又转向宋绯,顿时愣了愣,他固然是存心刁难,却也没料到宋绯狼狈如此,啧啧,脸上还挂了彩。看来真是如外表一样弱不禁风,跟个娘们似的,他挑眉故作讶然道:“世子这是……唉,怎么搞成这样,早知如此,在下就不和世子比了。”

风驰横冲直撞地继续往前跑了,良久,一切归于寂静。

宋绯嘴角弯了弯:“被压就被压吧,别来招惹我就成。”

脸上的霞红瞬间褪得干净,宋绯问:“为什么?”

这确实是个法子,可是桓缨对人防备心很重,并不好接近,而且她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宫里。于是她每天在桓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等了几天终于逮到一个机会。那日桓缨怀里抱着一个小白兔,白兔呢是卿季宣送她玩耍的,所以她分外珍惜。那日她一不留神让白兔跑了,正好让守在暗处的赵倾城逮住。

殿宇之上回荡着悠扬的钟磬之声,其中夹还杂着乐师们的吟唱: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他缓了口气,又道:“我们和楚国毫无渊源,前年卫国大旱,向楚国借粮,楚王都吝啬不给。再说齐国,历史上我们卫国和齐国也是和时少,战时多。而晋王陛下曾救卫国百姓于水火,我们世子也在客居晋国,谁亲谁近我们还能拿捏不清么?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该和谁亲近,魏大人实在是多虑了。”

桓止笑道:“以后不必谢我,太见外了。”叹了一叹,其实她一直在跟他见外。

“医师给你开的药有按时敷么?”

这硬生生把黑的扭成白的功夫真是令人望尘莫及。桓姑姑敢说出验身的话来其实是吃准了晋王偏袒自家,不会真的派人去验身。

说出来是为安她的心,可她似乎还是不信。他替她整了整衣襟,温声道:“你不信是么?就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呢。也许遇到了对的人,一眼就足够了。寡人给你几天时间,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你的男儿身还要继续掩饰下去,我会替你掩护。”他有他的盘算,就算他不计较受卫侯欺骗,朝臣们也会计较,泱泱晋国被一个小小的卫国欺骗羞辱,以太叔衍为首的朝臣大概会力谏他出师伐卫,再不济也得让卫侯亲自赔礼谢罪,再奉上几座城池以表谢罪诚意。

晋王没有答,目光转向别处,林间投下淡淡月影,他声音极轻:“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

王宗印正是这个意思,应了声诺,临走时还体贴地把窗子关上了。

宋绯应了声,绕开那些尸体,一脚踏进屋中,屋中空荡荡的,中间用一道木板隔开,里边有一张床。炉火上架着一头釜,釜中煮着热水,她脱下白狐裘,盘腿坐在炉火边。田业倒了杯热水递过来:“世子,来,暖一下手。”

他踌躇难决,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晋王始终没有动静,王后的肚子越来越大,重新获宠,晋王无事时便扶着王后在后花园散心,谈笑风生,夫妻和睦得很。群臣也不计较那么多了,毕竟子嗣来得比什么都重要。

宋芸主动请求回卫国,晋王答应了。

宋芸临走那天,私下对太叔衍道:“丞相大人想必也知道了,我是和陛下联手骗你的,陛下就想置你于死地,因为你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太叔衍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宋芸撇撇唇:“因为我看不得王后比我幸福,她有什么,有的只不过是一个高贵的身份而已。我奉劝丞相别想着苟且偷安,有王后在的一天,她永远会惦记着你的脑袋,当然,妇唱夫随,陛下也会惦记的。丞相若是想在晋国呆下去,除非废君自立。”

太叔衍心头一惊,皮笑肉不笑道:“夫人就不要挑唆了,还是安心回你的卫国去吧。”

一切看起来很平和。冬去春来,玉都河上游决堤,洪水爆发,淹没千亩良田的消息传到京都,像是平静的湖水炸起了几丈高的浪花。

玉都河绵长蜿蜒,自西向东,是贯穿晋国的一条河流,晋国的田地几乎有一半要靠玉都河的灌溉。这下发生洪灾,其危害程度不亚于一场重大的战事。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殿内群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都是同一个心思,生怕晋王派自己去治水,可这是个苦差事,玉都河的隐患一直存在,不治理个三年五载是绝对完不成的,那几乎相当于外放了。治好了也没有多少赏。其实治水是个大工程,里边有油水可捞,可是没人敢捞。而且历代治水的大臣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太叔衍有苦难言,推辞不得,无奈只好收拾行囊去了。

玉都河水是长久以来的隐患,每隔个三五年便会爆发一次,太叔面对这滔滔河水简直一筹莫展,他年纪大了,跋山涉水奔波了十几天,身体十分疲乏,而且还有些水土不服,他打起精神,不能就这样垮掉,他一定要治理好河道,让晋王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于是派人又是勘测地形,又是找附近农户询问这里的情况,粗略估计了下,自己短期之内是回不去了。

遭受洪灾的百姓一看前来治水的是当朝丞相,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安慰,要知道他们刚失去家园,正是彷徨无助之时,晋王派了这么一位大官过来,无异于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太叔衍一心,记挂着朝中之事,他这一走,朝中时局又该有变化了,丞相之位不会一直空着,已交由卿季宣暂代,卿季宣在这位子上坐下恐怕就不会下来了。他心中郁结,再望着滔滔河水,更是一筹莫展,来这里两个月,没有丝毫进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