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远耳尖微微一动,他偏首,正欲仔细倾听,只是很可惜,那凑在一起的影子片刻后便分开,笑声亦停歇下来。

历经几朝,潭拓寺规模宏大,早已成为京中权贵上香斋戒的首选之地,但它并不只接待权贵,寺院方向来对贫富贵贱一视同仁。

最起码,周文倩父亲未逝世前,每况愈下的周家就难以购齐。

她好歹是安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就算届时婚配对象降一个等级,也不会差到哪去。

早有下仆飞马通报,安国公府府门大开。

果然,草丛微微摇晃了一阵,便再无动静。

驾车仆役手里细鞭轻轻一甩,宽敞华贵的大车辘辘前行,跟在韩老太君车后,踏上归途。

她在回头望了后边的宏伟寺院一眼,停下了脚步。

“姑娘!”良辰焦急,跺了跺脚。郑玉薇拉着她的手力气很小,但她却不敢挣脱,只得连声劝说主子,“姑娘,这夜半梦魇可大可小,可万万轻忽不得啊。”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郑玉薇没打算将男人扶到园门附近,接近园子她就要撂开手了。

至于位于寝室的宣平侯秦立远,确实未有闲暇,他刚刚清醒不久,便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郑玉薇抬头眺望远处,那边山头一片绯粉,花树漫山遍野,极为美丽,但却与她此刻心情正正相反。

原来良辰美景带人悄悄尾随周文倩主仆,窥见两人进了厢房,随后良辰返回报告郑玉薇,而美景待在原地。

翠盖珠缨八宝大车进了府门,停下,良辰搀扶着郑玉薇,美景打起车帘子,她微微垂首,跨出马车,换乘小驴车。

小小的他听得入迷,心中对先祖很是向往。

韩老太君一路颠簸也乏了,遂让众人各自散去,不必特地到世安堂请安。

姐弟进正房向来无需通禀,刚接近房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嬷嬷说话的声音。

郑玉薇不同于周文倩,她是安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她要出去,无需对仆役解释,守门的仆役是万万不敢阻拦于她,

不久后,周文倩已换了一身类似丫鬟服饰的襦裙,主仆两人出了厢房,快步往外头去了。

郑玉薇闻言,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男子。

少女一双凤目极美,不但线条精致,而且黑白分明,亮晶晶的眼眸眨巴眨巴,随后瞪得溜圆看着自己。

她声音虽轻,但十分笃定。

她又环视周围,四周无遮无挡,最高的植物不过是小道两旁不及人高的草丛,确实很不利于隐蔽。

一双儿女是杨氏的心尖子,特别是女儿,五年前一场大病,让其一度垂危,可吓坏了她夫妻二人,这几年小心调养之余,她从不让女儿太早起,以免小孩子家走了觉,身体会吃亏。

郑明成迈开大步,片刻后,便来到前厅大堂。

时间紧迫,郑霁元立即起身,要前去处理此事,他刚迈开半步,郑玉薇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唤了一声,“小弟。”

秦立远下颏立时绷紧,黝黑的眼底无端暗沉了数分,只不过,片刻后,他目光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其实在孟东眼里,他家侯爷实在需要先歇一歇,刚才接待客人可废了不少精神,太夫人跟二爷那处,可以先缓缓。

想要救的人没出现,预料之外的人倒是救了一个。

她又环视周围,四周无遮无挡,最高的植物不过是小道两旁不及人高的草丛,确实很不利于隐蔽。

这少女正正是周文倩。

周文正自得知自己要上京以来,头一回由衷感到欣喜。

这种形势下,郑玉薇的父母亲选婿自然谨慎万分。两人前几年倒是看好一家,无奈那家在去年年末倒了,落得个全族流放的下场。

良辰衣衫鬓发微乱,但却无心整理,当即领命而去。

“姑娘,您且宽宽心,那周家表小姐应该弄不出幺蛾子的。”美景重新捧起小方几上的茶盅,递给主子。

美景是安国公府家生子,一家人都是府里的世仆,这勋贵人家的条条道道,她很是明白。周文倩这反常一出是为的什么,她能猜到,对自己主子的危害亦清清楚楚,但事已至此,她只得这般安慰主子。

整个院子现在只余主仆二人,比之前更寂静几分,郑玉薇接过茶,叹了一口气,若是阻拦不住,她现在只期望周秦二人不要被人窥见,那也就无碍了。

原文描写很片面,通篇就爱恨情仇,很少有别的东西,譬如周秦二人是否被人看见,就没有提起。

文里没有提及,可并不代表没人看见,潭拓寺香火鼎盛,兼附近风景颇佳,四季游人不少,现在又正藉春季,实在让她很是担忧。

风景优美,春季。

桃花林。

想到此处,一个尘封的记忆突然无比清晰,郑玉薇栗然一惊,随手将茶盅掼在小方几上,玉手“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坚硬的红木几面上。

她力道极大,玉白的小手立即通红,腕上那个青翠欲滴的玉镯子重重砸在几面上,应声断裂开来。

郑玉薇却无心顾及,她倏地站起身,套上绣鞋往外面行去。

美景喉间的惊呼声咽了回去,连忙急急跟上。

郑玉薇出了院门,避开左侧韩氏的院落,往右边行去,绕过院子,准备直奔后山。

刚才电光火石间,郑玉薇骤然忆起一事,是她之前午夜梦回都没有想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