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拉开玻璃门,进屋说:“酒店的饭死贵,还是出去吃吧。”想想他又道:“但是这里好像没什么好吃的,路边那种你肯定嫌脏。你受得了么?”

迟归向高山淡淡一笑,没有接他的蛋糕:“刚动完手术,饮食以清淡为主。他现在不能吃这些。”

回来时再去超市转一圈,让他给自己买瓶酸奶喝,想着都觉美滋滋。

“哎,迟归这家教,可真严啊!”王昆仑啧声道,“湾湾好不容易喝一回,来,多喝点儿。”

后者看过来,一筷子鱼唇塞进他嘴里,笑道:“快吃快吃,自找的么不是。”

庄奕正色道:“海湾先生,心理治疗的前提是病人自愿接受治疗。”

迟归按下他胳膊,将软糖倒进罐子里,肃声道:“这是奖励,以后听话才给你,一次一颗,不能多拿。”

高山愣了愣,在黑围裙上留下一个白掌印,与他握手说:“你好迟总,久仰大名。”

“当然。”迟归与他并肩而行,“我先带你去见酒店经理,他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你们认识一下。将来有什么问题,如果我不在,可以先找他。”

迟归是这样翻译的,海湾也是这样听着的。中间有几次他蓦地顿了顿,海湾也未深究。

海湾抓着蛋糕盒子,奋力向门内一扔,转身跑回了家。

迟归想了想,点头道:“回去吧。”

话一出口便深感自己蠢,她来这里不找迟归找谁,难道找你么?

海湾卷起一件丁字裤,悄悄摸进杂物间,走到阴台,将它淋湿挂在了晾衣架上。也许将来某一天,迟归会看见,会收起来,会拿去还给自己。

“不认识,但是……”

林城又回复陆远舟:“那我给你做吧。”

“这是jennifer”迟归从后面走过来,眼神示意海湾回避:“我的助理。”

冻蜗牛看也不看他,一脚油门蹿进了夜色中。

“那你会帮我吗?”海湾不确定,眼前这个人心思实在难测。

“西伯利亚冰冻臭蜗牛!”海湾心情郁郁地回到家,两手空空道:“没要着电池,还挨了一顿数落。不行你就忍忍吧。”

海湾又换了动作,双手后撑坐在地上,修长右腿伸直,左腿弯成一段妙不可言的角度曲在下面,仍旧侧扭着身体,犹抱琵琶半遮面。

林荫道11号门口冗长两条队伍,折了几个弯,一直排到9号的prada门口去。

海湾怔了怔,听他说:“我才是。”

“……哈?”

迟归不理他一脑瓜的问号,从冷藏柜里取出两板希腊酸奶,问他:“这一种是你喜欢的么?”

海湾极致的嘴馋,他不挑剔,但博爱,高档酒店、私家餐厅来者不拒,小作坊、街边摊也吃得津津有味。

不仅如此,他还零食不离嘴。从前没钱节衣缩食也罢了,现在有个行走的厨房在身边,海湾彻底放开胃口,兜里随时能掏出几袋吃的。

家里自然常备各种果汁和酸奶,他最偏爱其中一种浓稠的希腊酸奶,小勺挖到里面会有一块冻成沙的蜂蜜。

迟归当时随手买的,也不记得牌子,看着很像手里这一盒:“到底喜不喜欢?算了,一样买两个试试吧。”

“不是,等会儿等会儿。”海湾眨眨眼睛,回过神质问:“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你才是我的房东?”

“这还不明白吗?”迟归果然一样拿了两盒放在筐里,“真是笨。你也不问问,这整个小区,哪有一梯两户的?”

“保姆房是主房的配套不单卖,因此看起来是两扇门,实际还是一梯一户。”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跟他讨论炒饭用花生油还是橄榄油的问题。

海湾万万没想到这里,此时此刻觉得世界都颠倒了:“可是……是你出租的房子,还是杨一昊?”

“既然是你的房子,为什么他住在你隔壁,又为什么他往外租啊?”

而且杨一昊是陆远舟的高中同学,这套房子是陆远舟帮他租的,如果杨一昊是替迟归出租,为何陆远舟不知情?

“我不喜欢保姆天天在我眼前晃,那栋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租给了杨一昊。”

在迟归的世界里,流动的资金才是资金,那套保姆房并非度假所用,空着不租从经济学上来讲,是一种损失。

海湾皱眉道:“就是说你把房子租给了他,他忽然要出国,又把已经交了定金的房子转租给了我?”

迟归点点头,海湾突然拔高声音说:“你早怎么不告诉我!”

“怎么,急什么?”迟归笑着看他,“给我交房租吃亏了?”

“一个月四千五啊!”海湾心痛如割,“您老人家能不能体察体察民情,知不知道一个月四千五什么概念啊!”

他这种挥金如土的人,焉能理解自己斤斤计较的辛苦。

迟归一面向车筐里扔巧克力、小熊软糖,一面道:“你给杨一昊钱,又不是给我,我为什么要说?况且,你真想隔壁再住个陌生人进来么?万一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

“好了,不要说了。”海湾气咻咻地扁着嘴,“回去我就退房,不租了。”

“那就不租了,把钱退给杨一昊。”迟归揽住他肩膀,温声哄道:“这样吧,咱们把两套房子打通怎么样?给你做个小书房,或者给你做健身房,你不是想预防性减肥吗?”

海湾手指抠着妙脆角的包装袋,别别扭扭说:“就……同居啦?”

“不是早已经同居了么?”尽管当初他说不适合太快同居,然而实际情形却恰恰相反——海湾夜夜睡在他床上,隔壁的家几乎不曾踏足。

“好的吧。”海湾耷拉着脑袋,“但是这件事儿你瞒着我,就是你不对。我可记着了,你得补偿我。”

迟归不作声,默默去结账,偏头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站在旁边,像个叛逆的少年,无奈道:“好好好。你说,要我怎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