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开口,小女孩先发制人:“陈萧把我抱到床上,他把我日了,还不认账!”

江离恩了声,这对他来说,就像是玩儿一样,拉着我到了前面,指着地上灰尘说:“阴间已经太久没人治理,他们早就忘记了当初的教训。不管你怎么做,师父都给你撑腰,你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法术、体术、武术的对战,在交战中同等重要,杜海虽然没念咒施法,但是强大的能力已经足够让他用法剑勾动阴阳气了。

江离将法剑握紧,对我说:“你的法剑呢?”

江离一句话把我想问的和不想问的都回答了,我马上就没了话说,支吾着想要再找话题,江离却笑了笑:“好好走路,有什么问题等回了阳间再说。”

金鸡岭与三途河不同,三途河给人戾气太重,让人不舒服,而这金鸡岭就像是阴间的世外桃源,没有亡魂嘶吼的声音,反倒是多了些安宁,虽然这里也是阴暗天气,树木较多,空气也较好,心里也跟着安静了许多。

我愣了好久,心里憋着一股气,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讨厌杜海,他抢走了我家的一切,让我的亲人全部离开我,可是我娘却偏偏嫁给他。

江离也没多问,只是说:“没事就好,走吧。”

我额了声,爷爷他们挖九宫阵的时候,我爹也还只是个孩子呢,我根本没有出生,怎么可能是为了我。

二爷爷不厌其烦,站起身怒斥着:“有啥好问的,陈安荣死了,哪个再问,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砖窑这边纠缠完毕,天都已经快亮了,回到屋子,二爷爷啥也不问,自个儿摸黑回了自己屋,我和江离在堂屋坐了会儿,我实在忍不住了才问:“师父您那么厉害,为什么之前那么说,我还以为您要死了……”

地载万物,天覆苍生。万物之所存,星辰日月遗之以精,山川河岳育之以炁,神灵圣人赠之以神。

但是冲向我的那几个阴间使者,在这法咒念出的瞬间,天降一道纯阳之气,轰落在他们头顶,他们沉闷吼了声,而后化作烟雾。

刹那间狂风乍起,阴阳之气开始在江离上方汇聚卷动,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那些勾魂使者抬头感受着天上气流的窜动,震惊不已。

雄浑声音隆隆而来,如古代战场战死的军人复生喊出的号子,透着一股子难以言明的古老气息,震撼人心,在这声音之下,不管头颅多么高傲,也得低头聆听。

江离说:“几十年前给你们算命的那个老先生估计今天会来村子里,您也最好去准备准备,不管什么目的,既然是道教高人,就应该以礼相待。”

另外,鬼魂始终是灵体,只有在特殊条件下才能触碰到活人,这小女孩没有经过任何手段就能抓住二爷爷,这让我也颇为震惊。

“那就等你们找到我的名字了再来跟我说。”江离回应了句。

惊雷降落在爷爷的尸体上,原本爷爷干瘪的尸体变得充盈起来,怒目而睁,整个身子如同被火炼过似的,褶褶生辉。

这个道士给我的感觉完全是恐惧,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见了他,我止不住要跪下。

二爷爷背着手站在写字台前,看着写字台上倒掉的桃木签,又看了看写字台上变黑的符纸,语重心长跟我说:“我以前跟龙虎宗的那些人打过交道,他们比你二爷爷我还要固执,根本不讲情理的。你师父本事大我没啥好担心的,我和你爹也都是死了一大半的人。但是咱老陈家就剩下你一根独苗苗,你可不能出事儿。”

我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了,在那个小孩出现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他不是人,他身上的气息跟我们之前在杜海村子里见过的化生子。

土地庙前的苔藓我倒是见过不少,但是没有见过灰色的。

爹不能行动,但是棍子却能够得到我,他先把婴儿放在旁边,然后棍子噼里啪啦往我身上打了过来,完全不带半点怜悯心,边打边吼,“哪个让你坐地上的,给老子跪起来。”

我原以为我戳破了幺爷爷偷跑进来的事情,不管幺爷爷是来做啥的,也算是有所收获,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心,奶奶却突然猛地一下拍在了我脑袋上,打得我生疼,当场懵住了,奶奶咬牙切齿地跟我说,“你啥都没瞧见,晓得不?不管见了你爹还是你师父,你都得说啥都没瞧见,晓不晓得?”

前面阴魂至少有一半被天上的势头吓到了,也不知是谁开口喊了句,“雷太大,我不去投胎了,我要走,太吓人了。”

再快要到我娘坟墓所在之地的时候,江离终于把他能想到的地方全都念完了,然后凝神又念,“恒宇四方,失落真魂,今请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进差役,着意收寻,**阴魂,奉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二爷爷扭过头来看着我呵呵一乐,然后伸出手来摸了摸我头,“萧娃子啊,二爷爷这次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咯。我、你爷爷、你幺爷爷,我们三兄弟就你爷爷结了婚,还有了后人,你可要好好活着,给咱老陈家留个后,以后二爷爷到了下面,也会保佑你的。”

爹眼睛都看直了,“二叔啥时候有这样的本事了?”

“走吧。”江离拍了拍我,让我跟着他往前。

阴间管阴司的鬼魂,道门管阳间的妖魔鬼怪,但是因为道门的人经常受人托付来阴间办事情,阴间早已经不耐烦了,又因为能来阴间的道士大多有些本事,阴间的人也无可奈何,不敢对道士怎么样,但是却十分厌恶他们。

江离跟我说:“如果是好人过三途河,河水会止住不动,坏人过桥,河水就会加快流动,他们三人在阳间应该做了不少恶事,这种基本不用经过审判就能拉去地狱受刑的。所以,人在做天在看,所做的事情早就被天地记下了。”

最后所摆出来的形状是个八卦,江离拉着我站在了这八卦中间,并对我说:“道教有种法术叫做神游术,由神游术衍生了一种走阴术,一会儿我会把你的灵魂提取出来,只留下一个躯壳在这里,因为你身上有鬼婴作祟,你离魂的时间不能太长,所以你一会儿不管见到什么东西,都要听我安排,一旦你的灵魂波动太大,你身体里的鬼婴就会跟着你的情绪变幻,我到时候顾不过来。”

江离则跟二爷爷还有奶奶他们商量起了幺爷爷下葬的事情,因为现在连阴间都参与进来了,他们不可能让幺爷爷的尸体一直摆在灵堂里,怕到时候阴间的人又来捣乱。

在肚子上放了约莫五秒钟,他脸色突然大变,站起身来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用人体来养鬼,这……这简直无法无天了。”

我眨巴眨巴眼,以为江离说错了,这么大的事儿让我去处理?就面带苦相说:“师父,我不行……”

农村人最宝贵的几样东西中,剪刀算一样,斧子算一样,以前剪刀钝了,就会拿到专门磨剪刀的人那里去磨一下,这是要收钱的。不过现在各家各户都有了些钱,外加一把剪刀并不值钱,剪刀钝了大多会花几块钱重新买一把,专门磨剪刀的人也不存在了,偶尔帮忙磨把剪刀也不会收钱。

我从盆里出来,自个儿裹着江离道袍走过去问:“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瞎子跟我说,晚上有人找我借烟袋,我千万要借给他,不然就要出事儿。”幺爷爷继续说道,“那时候路上饿死的人多,见到死人很正常,当时我们仨赶去找住的地方,天都已经黑了。因为我们摸黑走路,看不见路上有啥,走半路烟袋一个不小心就掉坎下去了,当时天太晚,他爷爷不准我去找,怕有长虫。等第二天我去找,不得了,坎下一个死人,我那烟袋就夹在他胳肢窝里。要是晚上我去把烟袋捡起来了,指不定那死人就找上我了。”

被江离看穿了心思,我削微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

说完带着我折身进入这岔路口,走了几分钟,前面通道越来越宽敞,我惊悚打量着四周,江离则专心点着旁边的蜡烛。

我想起爷爷棺材上的字,马上告诉给江离,说:“爷爷棺材上有武王两个字。”

武王!

爹牵着一头骡子,而身着婚服的娘骑在骡子身上。

幺爷爷接过手串,愣了一下,脸色尴尬的很,又赶紧问,“江师傅,为啥怎么说,难道有鬼怪缠上我了?而且……这分明是女娃娃带的手串,我大老爷们戴着多怪。”

我哦了声,躺下翻来覆去好久睡不着,就干脆坐了起来,与江离肩并肩。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被人帮助,就最容易被感动,即便我年纪小,这会儿我也感觉心里暖暖的。

正准备转身跟着江离进去,我脚踝就被什么东西重重扯着,那东西的力气极大,我根本甩不掉它,我就看见它一双棕红色的毛手使劲拽着我,从水里我看见长得跟猴子一样。

回家他们几人把爷爷装进了棺材里,二爷爷追问到底发生了啥。

江离告诉我:“风水对尸体影响很大,这地方风水极差,尸变的可能性很高,行尸是可以自行活动的死人,危险至极。”江离看着已经空了的棺材,语气坚定的告诉我,“张端公能躺进这棺材里,看来凶手跟你娘和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