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说:“每个县都有一座鬼门关,也有一条黄泉路。但是奈何桥,只有酆都城那条黄泉路的尽头才有,孟婆就在那座桥上,孟婆所在的桥下的河才叫忘川河,这种小县城的河流不配称呼为忘川河,它真正的名字叫做三途河。战乱年间,因战争死亡的人太多,前来阴间的人暴增,阴间又无法排遣更多人力来这种小县城来判定前往阴间阴魂的是非功过,就在各个县城下辖的阴间建立了这三途河,三途河的河水流速会根据过桥阴魂的善恶而改变,至于奈何桥在这里你是看不见的。”

江离随后并指念了几句,先前一直动弹不得的奶奶和二爷爷,这下能做动作了,江离没跟他们解释太多,走上前把我的爹的尸体背了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去。

爹听完后担忧不已,恰恰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那婴儿的哭声,爹似乎想起什么,马上开口说:“之前我和萧娃子去开他爷爷棺材的时候,他爷爷让我们杀了这娃娃,江师傅,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先把这个娃娃处理掉?”

我要说是我自己这么做的,他们肯定也不信,我这个年龄哪儿懂这些事情,应该是看见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才是,就直接说了:“我师父跟我说的。”

另外一个姑婆也跟着附和,“就是啊,谁知道那人家打着什么心思呢!毕竟是外人,肯定不会真心真意帮我们,别到时候把陈萧也害了。”

村里人全部离开,爹扶着墙到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忖着额头懊恼地说:“我们家这到底是咋了,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啥就偏偏挑上我们家不放了。”

我跟奶奶说话的这期间,江离也从偏屋走了出来,奶奶一看见江离出来,马上闭口不再谈这件事情,有意无意避着江离。

我以为江离会关心我一下,不过他听完只是微微一笑:“挨顿打也好,富养女,穷养儿,男孩就要穷生贱养,穷生贱养活得长。”

“这里比刚才那里要好一些。”我舒缓了口气说。

江离笑了笑:“开凿这个石洞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这么久了都没被村里人发现,开凿石壁的人肯定是住在这里面的,这衣服就是开凿石壁的人留下的。”

爹听完沉默了会儿,站起身说:“我去问问。”

江离沉顿了几秒后对我说:“你回去叫上你爹,一起去看看你爷爷的坟墓,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记住不管你爷爷的坟墓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张扬,不能让除了你们家之外的人知道。”

江离说:“除非,那朱砂石是有主人的,这世间万物都有灵性,人的灵性极高开启智慧只需要一两年,动物灵性稍差些,开启智慧需要数年。这个世界上其他东西也都会开启自己的智慧,如果你幺爷爷那块朱砂石开了灵智,就另当别论了。”

爹并没理会任何人,沉浸在愤怒和痛苦之中,多年后我才明白,当时的他是最煎熬的,想恨又恨不起来,想原谅又不能原谅。

屋子里弥漫着发霉的味道,蜘蛛网已经结得到处都是,我们无法前进,江离拿起旁边一根废弃的木棍清扫了蜘蛛网,然后站在屋子里反复看了起来。

江离启唇说:“三个数,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刚有敲门声,奶奶就没给好脸色,“别敲了,该回哪里回哪去,少来我这里当长舌妇!”

江离又问:“做事总要有原因,您告诉我原因,我可以让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个世界上怕也只有我一个男人体会过怀孕的滋味。

江离跟我爹交流了阵后就去陪着我奶奶了。

我哦了声,江离呵呵笑了笑,走过来拍了我后脑勺,准备带着我离开坟茔地。

在道观停留了真后他跟我们一路回村。

三人一队加快步子赶往张端公家里。

奶奶不愿意经管这婴儿,因为生爹的气,那天饭都没做。

娘被扁担砸得身体微微一偏,然后迈开步子摇摇晃晃夺门走了。

我娘的尸体被人系着脖子,身体僵直地悬挂在门前,爷爷开门直接撞在我娘身上,我娘就那么死死盯着屋子里,一动也不动。

江离却邪魅笑了笑:“天师道有一法术,名叫命相术,本不巧,小道对命相术略知一二,我早已经算出陈安荣阳寿未尽,却被你们阴司的人勾魂带走,这分明是滥用职权,我敬你是本地城隍,才没有戳破此事,如果你还刻意隐瞒,就别怪我一纸文书呈交到判官府去。”

江离已经开始要挟这城隍了,我也看出来了,那城隍肯定是知道我父亲的,不然怎么可能冒着得罪江离的风险直接拒绝帮江离查探。

江离的话让城隍脸色大变,不过为了维护他自己在这片的威严,猛然拍案而起,啪地一声吓得这殿内阴差包括我都心里一颤。

城隍拍案站了起来,怒视江离:“好大的胆子,阴阳各行其道,你们阳寿未尽就擅闯阴司,早就已经犯下滔天大错,现如今还来要挟本城隍,简直胆大包天,赶快给我滚,否则让你们俩都留在这里。”

城隍已经撕破了脸,根本不顾忌江离道士的身份,江离也不再好声好气跟这城隍说话了,转身看了我一眼:“你与你爹血脉相通,灵魂相连,你好好感受一下,他是不是在这里。”

“在这里。”我很肯定的回答,没有原因,这只是直觉。

江离恩了声,又回过身去,直接迈步往城隍的那桌案走了过去。

城隍嘴角抽搐了几下,指着江离喊,“你要干什么?这里是阴间,不是你阳间,你不要乱来!”

江离却不管不顾,直接走上城隍所在的高台,站在了桌案旁边,旁边俩执笔的阴差迅速挥拳上来,却被江离一手一个,提着丢了下来。

城隍见后,挥动手中判定生死的笔就往江离戳了过来,却被江离一手抓住,咔擦一声折成了两段。

“阴司给你生死笔,是让你秉公行事,而不是肆意妄为,既然你玩弄生死,那就不配用这生死笔。”

江离将折断的生死笔丢到了大殿之中。

这里面的阴差都惊呆了,城隍之所以是城隍,是因为城隍手中有酆都殿授予的生死笔,这代表的是阴司的权威,也代表的城隍的地位,现在去被江离活生生折断了。

城隍也看呆了,他没想到江离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折断生死笔,错愕无比地说,“你,你简直无法无天。”

江离却漫不经心瞥了这城隍一眼,笑了笑说,“就算是你们判官在这里,我也敢折断他的判官笔,更别是你小小一个城隍,我以礼相待,你自己不懂得珍惜,怪不得我。”

江离说完走到城隍后方的书架下,左右看了起来,最后选定一本翻开查看起来。

城隍本就没什么本事,仰仗的全是一支生死笔,现在生死笔没了,他的底气也没了,只能搬出酆都殿说话,“你就不怕酆都殿找上你吗?”

“你让他们来。”江离淡淡回答,而后目光锁定在了眼前簿子上,回身走到城隍旁边,猛然将城隍的头按在了桌案上,发出砰地一声,又把那簿子丢到城隍面前,“这簿子上分明记载陈安荣阳寿七十九,如果你秉公执法,怎么现在就把他的魂魄给勾了下来?你最好说清楚,我或许可以考虑不递交文书入判官府。”

我嘴巴长成了o型。

以前我认为鬼魂最厉害,但是鬼魂见了江离动都不敢动。

之后我又认为阴差厉害,但是阴差见了江离直接被吓得拔腿就跑。

我以为城隍总比江离厉害吧,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江离把城隍按在了桌子上。

想起江离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你师父最厉害’,之前以为他在吹牛,现在我相信了,他确实是最厉害的。

城隍挣扎了几下,对江离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始终挣脱不了,最后只能如实交代了,“这事不能怪我,我只不过是按照上面指示做事的。”

“谁的指示?”江离问。

城隍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姓陈,他是阴间放在阳间辅助管理这一片的使者,连我也要听他的指挥,他让我收掉陈家一干人等的魂魄,并将其毁灭,这不关我的事情。”

姓陈,又是阴间的人。

我和江离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那就是魂魄失踪不明的幺爷爷。&!--over--&&div&